一缕清流在崇山峻岭中蜿蜒而下,我勒马吩咐左右道:“你们就在此候孤,孤一人上去便可。”
见他们面露犹疑,我又续道:“若是有变,听得孤的哨声,你们再倾巢而上也不迟。”
为首的侍卫点点头:“诺。”便近前将礼品挂在我的马鞍上。
越往上走,景色倒是越好,马蹄边黄叶疏落,白鸟翻飞,就连山石也怪诞的奇诡,碎石一片,如曲径通幽。
路边我不时看见相同的草木和石阵,等我第二次经过相似的石阵时,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铺在上面。
继续赶路,果然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我远远地就看见了我鲜红的披风。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下马将自己的披风取下,重新穿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奇门八卦阵了。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慌乱,反而有些欣喜。
我离他更近了,这是他的痕迹。
我站在马边,伸手抱着它的脖子,顺着白马的鬃毛,在它背上重拍两下,示意它自己走。它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便扑腾着前蹄,向前小跑起来。我便跟在后面,一层又一层的草木在我身后隐去,白马似乎踏出一条我完全不曾知道的通路般,眼前柳暗花明,千回百转间,渐渐出现了一片空阔。
只见溪流映照,流水潺潺,茂林修竹,竹中有一茅屋,门户敞开。
我牵着马过去,将马拴在木桩上栓好,便只身进了茅屋:“子房先生?”我轻声唤道,里面却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我。我心下没由来的心慌起来,又唤了一声:“子房先生?”
仍然没有回应,我扫过茅屋里简单的陈设,却见门口地下似乎有水渍。
转身而出,我穿过竹林,向山泉处寻去,竹林千碧,我却无心欣赏。沿着溪流而上,果然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
那人背对着我,穿着略旧的衣裳,是近乎天际的水色。他正跪在溪边,挽着袖子,一瓢一瓢地舀起清水,倒在陶罐里,水声清越,乌发垂在他的耳际,远望姿容,犹如朦胧烟春中绽放的清雅。
我在下游二十步处,学着他的样子跪下,俯□子,用嘴在溪流中取水而饮。
侧头望向上游的他,却见他淡雅的侧颜。风中衣褶飘起,似缥缈难即。
他发现了我,舀水的半片葫芦不意脱手,面上惊愕,美目微睁的样子,让我不禁心动。
我从清流中抬起脸,笑得露出了牙齿,我远远地看着他,脸侧感到水顺着我的颚下滑。
伸手在水中,截住了他适才遗落的顺流而下的半片葫芦。
将里面的水抖落干净,又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嘴,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就这么不语地笑着望他。
其
实我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到了他身前,我才蓦地惊觉,原来只要看着他,我的心就能安详宁静,还有些酸胀的触感,弥漫在心间……
只见他伸手将碎发别入耳际,眸中的亮泽,如三月烟雨柳絮未开,他清雅的声音响在我的耳际:“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我垂首轻笑:“你那夜淋雨,斗笠也没有拿走,我听说你受了风寒,一直放心不下。”
他微笑,带着点落寞的味道,一瞬间如失落的风华,开口的时候,却只是道:“那还真是劳太子烦心了。”说罢他起步走过我的身侧,向我道:“太子殿下可要到蔽庐中一坐?”
我本跟在他身后,想了想,仍是上前几步,与他并肩而行:“听闻子房先生微恙,我带了些药材上山,也不知道先生哪些用得到,还得先生挑拣一番。”
他轻轻地道:“多谢太子了。”说着他绕到茅屋后的兰圃,数只雏鹤正逍遥自在,兰圃中还种着些花草,我也不太识得,却觉株株自有风骨。
他在旁边悬挂的竹篓中拿出吃食,放在手心里,半跪着一点一点地喂给雏鹤,一只只雏鹤引颈耸翅的姿态,极为优雅。
我也走过去,半跪在他身侧,伸手进他的掌心,一阵湿滑,也拿了一撮出来,原来里面是草籽和小虾:“我也来喂。“
日光照在他端庄的面容上,幽隽绿荫下,我几乎无法回神。他回眸一笑,起身道:“走吧。”我怔怔地跟着他回了茅屋,他躬身为我掸去塌上的灰尘:“请坐。”
我坐下看着他,似乎除了初见我时的惊愕,他一直是从容。他笑问我道:“太子怎么破的八卦阵?”
我指了指屋外的白马,微笑道:“马能识途。”
他一怔,随即又笑了,笑意的清雅,如水在水中静流,风在风中轻响。
回神时只见他转身,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铺张在地上,直到他将绢布褶皱展开我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幅纵览天下的地图——山川沟壑,险要关隘,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