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奴婢去后头给老太太取炖书,看着他们正搬大闸蟹呢,满满的两大篓子,全是团脐的,个子又大,起码有半斤。”
芝兰两只手比划着,一面又犯愁道:“只是这蒸大闸蟹也不是什么稀罕菜色,老太太不知喜不喜欢。”
念锦一听这话便抿嘴一笑:“都说姐姐是个有见识的,这时候又说傻话,谁说这大闸蟹只能蒸着吃呢?走,我们看看去,想想还能怎么收拾出来,总得叫老太太喜欢才是。”
二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走在前头,菱涓跟在后面一面听着一面也好奇她家小姐这次又要捣腾什么新鲜玩意,忽然远远看见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琪纹正从西南角上的月洞门里绕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各自怀抱着一个小小的竹篓。
“小姐快看,是琪纹姐姐。”
琪纹一听菱涓的一嗓子,也见着了她们,忙朝着她们招手赶了过来,念锦见她忙的样子,忙站住了脚等她。
“慢点慢点,又该踩着裙子摔一跤,别人都问她摔着哪里疼不疼,只有她摸着新裙子哭鼻子呢!”
一句话说得众女都笑了起来,琪纹也憋得一张脸通红,知道念锦是在拿先前一起玩笑时的糗事在打趣她呢,忍不住凶巴巴地剜了她一眼。
“大姑娘就笑话奴婢吧,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老实,得了好东西还巴巴地想着你,活该打脸呢!”
说着故意撅起了嘴,念锦忙笑着拉她。
“好姐姐快别生气,逗你玩呢!这个时候抬着这两个大家伙做什么呢?”
念锦自小无娘,老太太格外怜爱,常常带在身边教养,因此念锦和她屋里的几个大丫鬟都十分亲厚。这琪纹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性子泼辣率直,却格外投念锦的缘,因此二人这般说笑也是平常的事情。
琪纹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东西笑道:“哪能真是奴婢们的孝敬,是三夫人娘家嫂子来了,说是她大哥才从赣南回来,带了好些黄澄澄的橙子,又大又甜,三夫人留了几个装碟子,剩下的都分筐装起来给三位姑娘送去尝尝鲜。三姑娘的已经叫二夫人那边的雪韵拿回去了,这两件啊就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的。”
原来这余家虽然生意兴旺,人丁却很平常,三房一共只得三位小姐两位少爷,大小姐余念锦是大房原配夫人所出,今年一十有四,二小姐余依绫便是淑娴的女儿,才刚刚十岁。三小姐余悯罗是二夫人所出,与依绫同年。大少爷余睿也是淑娴生的,今年八岁,二少爷余松是三房的嫡子,由三夫人所出,比大少爷小一岁。
念锦听闻是赣南脐橙,眼睛登时一亮,走到跟前拣了一个看看,果然形状圆润饱满,色泽金黄,在日头底下还亮晶晶的。
“那真是要多谢三婶的好意,念锦可真不客气了,还要跟姐姐要个人,叫这个丫头先跟着我们吧,把这筐橙子送到厨房去。”
“那容易。你过来,好生跟着大小姐去,完了事再回来,别偷懒贪玩,叫我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了。”
琪纹随手指派了身后一个丫头跟着念锦过去,那小丫头自然知道她就是嘴上厉害,为人是最会心疼姐妹们的,忙笑吟吟地应了,捧着竹篓小跑着到了菱涓身边,一路跟着念锦和芝兰去了。
这里剩下的一个小丫头随着琪纹朝依绫的屋子走去,一路不说话,走出去了一段还是忍不住悄悄问道:“琪纹姐姐,大小姐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了?她可说了是去厨房呢!”
琪纹听了一笑:“傻子,大小姐做什么吃食,跟我们这些奴婢什么相干,她虽然性子好,你们也不要都欺人太甚了。”
那丫头被她堵得不敢再多话,只好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了,这里念锦的心情却是大好,老太太的晚饭有着落了,这赣南脐橙真是帮了大忙。
老太太屋里的大老爷余天齐却没有他女儿的好心情,他正腰杆挺得笔直地坐着,仔细聆听他母亲的教训。
“我们余家几代经商,虽然富贵,但你心里应当清楚,民不与官争,有钱总比不上有权实在。要说做布匹生意,整个江南都是我们家的天下,在京里也是有名的,但到底还是在普通富贵人家之间走动,你爹生前就想更上一层头,如今有了机会,如何能不抓住?”
余老太太脸色凝重,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了几下桌子,腕上的金银镯子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桌上的茶盏果碟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余家家教甚严,几个儿子都是出了名的孝子,余天齐一听母亲发怒,急得忙站了起来。
“母亲说得是,儿都听母亲的。”
“哼!说得好听。既然都听我的,何以到泉州下聘的队伍今日还没有出发?你别以为老三嘴紧,肯替你捂着就成了,我一把老骨头还没死呢,这个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都吹到我耳朵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