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音听见她打听自己的夫家不由一怔,不自在地摸了摸鬓角道:“小门小户的,说了姑娘也不认识。”
说罢又推了推小翠给她使眼色,小翠忙应了一声,越过念锦她们快步走到柜台前,同那小童说要二钱当归。
那小童低头细细地裁了张纸出来包着,一面笑道:“二钱只有这么一点子,姑娘如果要入药只怕不够。”
小翠急着一把接了过去,一面轻蔑地瞥了那孩子一眼道:“你懂什么?谁说买当归就是要入药了,我们家老爷在外头做生意忙得归不了家,我们太太来买点当归,不过是图个吉兆,盼他当日归来罢了,这些斯文人的讲究,量你小孩子家家的也听不明白。”
一番话尽数入了念锦和徐凤临的耳朵,念锦本就在三太太屋里见过她,如今听她说了一会子话,又细细打量她的身段容貌,已然认出她便是那被钱丰娘子带出去的小翠,不由心中一骇。
莫非这三老爷在外头的外室就是樊音?
当下心中大怒,这女子不久前才不顾脸面地大脑方家哭着求着要给方晏南为妾,如今才过了几天,她竟就恬不知耻地在外头公然以三太太自居了!
想着想着却又怒极反笑了起来,冷哼一声字正腔圆地说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通,人既不回去了,买当归又有何用?不如买独活,好生独自过活。”
一番话说得小翠手上一抖险些将纸包掉在地上,再看樊音也是一脸惨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等着念锦半天,方嗫嚅着嘴道:“你……你胡说什么?”
念锦却毫不退让,反而走上前一步笑得满面春风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姐姐自然知道,妹妹最后劝你一句,悬崖勒马。”
说罢便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脚就走,徐凤临忙赶着跟上,心里正疑惑着她们方才的对话,但到了马车里一路细想,也些微有了写端倪。
虽然方晏阳对她不过是一切照着礼数,回家也一句多话都没有,但深宅大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便是那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是会读人心传人话的,寻思着这些日子以来关于三房的流言,再看一向和气的念锦也脸上冷冷地罩了一层薄霜,总能猜度出一些来,不由心下越发看樊音不起。
回了府之后念锦便一路去了大太太屋里,正赶上大太太在看着寻梅侍菊翻箱倒柜,原来是想寻一件年轻时候从娘家带过来的首饰,因一向宝贝得紧,反倒一直收着一次也不曾戴过,如今年岁一久,竟忘了藏在哪里了。
大太太见她一进门问了安便坐在一边不作声,脸上的气色也不好,便摇了摇头叫丫鬟们都退下,一面笑着拉她到自己身边道:“大奶奶这是在哪儿受了气,快跟我说说,可是我们大少爷得罪了你?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念锦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却心头一热忍不住垂泪道:“太太一片好心爱护媳妇,是媳妇没福,连累太太受气,媳妇实在没脸来见太太。”
大太太闻言眉头一蹙,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好孩子,你可是在哪里听见了什么?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别去听它,总有人爱嚼舌根,等我拿住了,看我怎么教训她们!”
念锦见婆婆这样顾惜她的体面不愿说破,心里越发愧疚,拭了泪抬眼看着大太太道:“太太心疼媳妇,把事情瞒着,可媳妇也不是蠢人,这事终究要撞破出来,她到底是从我们余家出来的,如此德行有亏不顾廉耻,也都是我们余家无能……”
“快别这么说,一样米养百种人,哪里能保证一个家里住着的人个个都是好的了?再说她也不算你们余家的人,要我说她这般忘恩负义,你正该当成不认识她才是,何苦把她那些龌龊事往自己身上揽?这事我本来想告诉你,也听听你的主意,就是怕你多心往心里去,所以才叫她们瞒着。正是了,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是听来的呢,今天在药铺里撞上了,小翠跟着呢。如今既然说破了,还求太太给个示下,预备怎么处置她?”
“自然饶不了她,照我年轻时候的脾气,早就上门去撕了她那张装腔作势勾引男人的狐狸脸了!不过为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大节下的谁肯讨那晦气去?且安安生生过个年吧,等上元节一过再收拾她也不迟。不过是几两银子几句狠话吓唬吓唬的事,值什么?”
大太太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与轻视,念锦虽说有些不放心,不相信樊音受了恐吓收了银子就会离去,但正如大太太方才所说,大过年的总图个吉利,这种败坏家风的晦气事,她也不便再反复提起,且走一步看一步也罢。
这里徐凤临回屋后却把宋妈妈叫到面前一顿教训,她向来行事我行我素惯了,因想着宋妈妈是她娘家带来的人,又向来对她娘忠心,对她也是没二话的,因此将来在方家总要与她同舟共济才是,越是把她当作自己人,说起话来反倒越不留情面,这原是她的好意,谁知宋妈妈却会错了意,越发以为她是受了念锦的撺掇,疑心念锦想先除了她,再摆弄徐凤临,心里这个梁子却算是结下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