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儿捂住嘴,对缠枝说道:“你怎么这样大意,看样子是还错了篮子呢!”
大太太眉头又重新皱起,她不是蠢人,自然看出了不对劲,沉着声音呵斥道:“芽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着众人讲讲!”
芽儿挪动了嘴唇,但是她以为被自己拆的四分五裂的证物小竹篮,现在又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从胜利的高峰突然跌倒谷底的感觉,比当头一盆凉水还要严重的多,芽儿哆嗦着,看着连茵芸都将脸悄悄别过一边去,她心里最后的一堵墙倒了,面色灰败,往昔的伶牙俐齿都丢到一边去了,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大太太看了整个人精气神都涣散掉了的芽儿,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哪里还有不知道真相的,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那么整个事件里,言九儿和缠枝两个丫头,是真的只是在最后关头,恰巧发现了这只竹篮,从而让两个小丫头绝处逢生……还是,这根本就是两人设计好的?
大太太第一次觉得,或许老宅并非像她想的那样,全部掌控在她手中……
还是同样的地方,她们来时见到大太太时的那个花厅。
细细想来,言九儿,缠枝,张巧巧……还有红鲤,可不都是她们来时被留下的四个人?
围观的众人早就被遣散了,现在言九儿站着的地方,正是大太太院子的小偏厅中。上首坐着大太太,旁边是李嬷嬷,茵芸算大丫头,只有站着的份,至于王妈妈,此处还没有她的座位,言九儿几个终于不用跪着了,地上跪着的三人人,一个满脸都是茫然与害怕的可青,一个是神色哀泣的红鲤,另一个是已经平静下来了的芽儿。
言九儿看着,都不得不心里叹服,要说宅斗,芽儿才是最合格的战士,她自己不过是仗着多一些阅历,又喜爱观察人的眼神细节等细枝末节的地方,那日可青同芽儿在她们正在做糕点的时候闯进来,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就已经让言九儿起了疑心。
言九儿从来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狗血的巧合,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除了有心算无心,要真是遍地都有,那岂不是连穿越这种事都是不如狗了?
芽儿黑灯瞎火的时候,抽散了那个竹篮子,自然才是缠枝新编的,为了不让芽儿察觉到新旧的手感差别,言九儿用火烤了半日,去掉了湿气,还拿破布里外摩擦,将毛刺全部抹平。
芽儿不疑有他,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提了篮子离开,又消灭了证据,自从后顾无忧。却不知道言九儿捏着这个,料想芽儿再翻出什么花样,管她是栽赃也好,嫁祸也罢,跳来跳去也就那几个模式——不要问言九儿如何得知,无数本小说,无数部电视剧里,演来演去,都烂大街了!
当然,眼下这当口,大太太听完了整件事,在问她们如何得知芽儿会陷害的时候,言九儿一口咬定是拿错竹篮子了,万不会承认自己老谋深算早就预防着芽儿有所行动。
反正推给缠枝,她讲话磕磕绊绊,大太太即便是有怀疑,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真相大白了啊,言九儿在脑中把这些关节盘算完了,大太太那边正好审完。可青不过是一只枪,红鲤哀哀怨怨,说自己是受了芽儿的胁迫,言九儿不置可否,胁迫,不如说是诱惑吧……
言九儿想起有一日看见过红鲤拿着树枝在屋后写划,那时知道红鲤居然会写字!红鲤身上果然都是谜团,乡下丫头,像言九儿编的那样“会识几个大字”就已经是很不常见了,明代的的情况言九儿大概知道一些,小说里写的随处可见的“才子”那是瞎扯淡,事实上,明代的读书人也并不是个个都是唐伯虎,有那恰巧中了秀才的,还会写些别字来惹人笑话呢,可见读书写字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红鲤一笔一划写的认真,言九儿心里顺着她笔画顺序勾画,正是一个繁体的“馨“字,非常复杂的字体,她完全没有写错。她怕红鲤发现,在红鲤用脚擦掉地上的字迹时,就赶紧闪了回去。心里却留了意,起码知道了红鲤不动锅铲的原因了。
那是要保护写字的双手啊……早前一样擦地干活儿的手,偏最近就变得金贵,自然是为了要进听雨轩的缘故。
言九儿发现红鲤一直没有准备考核的物件,很是怀疑她其实打算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她会识字写字的本事,奈何半路出了个芽儿,将她诱惑到了做无间道的深渊里……
不管红鲤要进李府的目的是什么,时间这样短,她显然是没有达成的。此时一切被披露,哭得最可怜的,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就是她了。嘴里绕来绕去都是那句“太太仁德,不要赶奴婢走”。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言九儿不是不能帮红鲤一把,只是像红鲤这样内心背负着秘密,又沉默寡言的人,最是强大,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为了自己的执念,再捅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