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十一岁皇帝恭敬有加的翁同和今天也早已生了气,按说在上百的满蒙世袭王宫亲贵面前他是没资格生气的,可作为现今的恭办大丧大臣和日后的“首席宣力大臣”翁师傅心里不能不对皇帝大为不满了。
这么隆重的日子,皇帝没来。
清朝奉行“以孝治天下”,因为本身作为外族入侵中原,趁大明内乱李自成造反才有机会入关称帝,扶有华夏。要不还在关东的深山老林里游牧,所以建国后接收了大量降臣,为了给自己和降臣脸上贴金也为了平息广大汉族人民的不满,把以“忠孝”治天下的忠拿走了,只剩下孝。“忠”只剩下了忠于本朝。
深受影响的翁师傅认为,皇帝是一国之君,除了固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无边的财富,还必须是道德力量的化身。慈禧怎么说也当了皇帝多年的母亲,虽说不是亲生的,如此重要的日子,也得到场。还不论周围有这些个作为国本的八旗亲贵,就是演戏也得演得像,不能让人挑出理儿,以后用人行政才好发号施令。
“翁师傅,要不您再去催催,万岁不到场可不好。”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旁悄声提醒。
眼见站班的一群满蒙亲贵已经开始切切私语议论纷纷。大学士李鸿藻也在醇亲王搀扶下疾步过来。
“翁大人,你看看这是怎么闹得,莫不是皇上昨晚睡晚了。怎么回事?今天我点主,皇上不到,这个仪式怎么进行?”李鸿藻头上冒着汗,“吉时快到了,恭王爷和礼亲王在观德殿前头照应着,也等得着急,要不你去养心殿看看?”
“这个……”翁同和望了望四周,轻轻摇头道:“我去不合适吧,养心殿现在禁卫森严,不奉旨谁也不得擅入,我看,还是醇王爷去一趟,别人怕是不合适。再说礼部尚书沈大人早就把大丧仪注送进去了,皇上肯定知道今天该来啊。”翁同和假装为难,这几日他看出自己这位皇帝学生可不简单,脾气也见长。
“谁说不是!我就说圣母皇太后死的不明不…….”一个灰眉毛的八旗都统说。
“小点声儿,你小子瞎说什么,上头不是说急病嘛。”
“你懂什么?你在盛京呆傻了?这里头的事你看不出?皇上这钟点不出来里面必然有事……”
“就是,”另一个御前大臣凑过来“昨晚我听礼王爷说,这里面有蹊跷,您想啊,那天在畅音阁听戏还好好的,怎么去西苑玩了一圈就……”
“行了行了,别瞎猜了,没看见那边儿李师傅、醇王爷,小心治你个莠言乱政之罪。”
“怕什么,我们祖上是四大贝勒,正经的黄带子!哼,这年头怪事多着呢,你没见叶赫家几个都统和世爵脸都沉着?”一位老年亲贵掭着大肚子满不在乎。
醇亲王苦着脸在冬风里瑟瑟发抖,能力一般的他对于任何国事都看嫂子——慈禧太后的脸色,不价就听六哥奕的,儿子做了皇帝可苦了自己这个老爹,守着这么些内外王公大臣,皇帝竟然连面都不露。哎,说让自己总理京城内外驻军关防,可除了护军营和大内的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大事有慈安皇太后和恭亲王,小事是翁同和几个管着,倒把他体体面面的晾在一边,赶着来巴结他的都是些中下级官员和外省督抚,现在又排不上用场。本来性情温和的他不想争什么,可一旦儿子出了事于公于私都不能不管,但怎么管,管哪里,他还真有些糊涂。听翁同和提议,他赶忙问:“翁师傅,我看还是咱们一起去,李师傅还得到观德殿跪候。其他人皇上见不见还两说,咱们一起去皇上必然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