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与文简一走,原来打断的话题却也接不起来了。()
文箐见桌上的单子还未动得几张,便劝道:“嫣姐,快记帐吧。舅姆要是过来,晓得你没记几张,可是不好了。”
华嫣叹口气,拿笔蘸了一下墨汗,捏了一张单子,又放下来,没了心情:“箐妹,你且过来,帮我看一下这帐本。我实在是担心算错了。”
文箐闻言一愣,欲待再推脱,却被表姐拽住,脱身不得。“我算的兴许还不如你呢。”
华嫣强拉住表妹不松手,立起身来往自己座位上摁:“你就别自谦了。简弟都会算得一百以上的数了,你且帮我瞧瞧。”
文箐看一眼那帐本,居然比在归州时周家的帐本还要乱,也太流水了。生活花销繁杂,也没分列帐本,全靠一本记下来,可真是满满当当,不分数目大小明细,全挤作一堆。还有略有小涂改的。这哪里谈得上“规范”一词?一看头就硕大无比。
在华嫣的一再要求下,只得一目十行地帮她核实了一下有无计算错误,翻了十来页,发现有三处错,数目却也不大,倒是没多少影响。毕竟这是家帐。
文箐把帐本一合,有意识地普及起常识来道:“嫣姐,你可知咱们把日常开销亦做一个帐本,是为的什么?”
华嫣拧眉道:“自是为了晓得钱花了多少,还有多少。”
文箐一拍巴掌道:“表姐说的是。我先时听我母亲说这些,她道:只这一个帐本,便能看出一个月花了多少、主要花在哪块支出上、花出去的钱是否属于正常开销或异常。若是钱财吃紧,那总得看哪一块钱是平时大手大脚花出去,则可以砍去这一项,到底该在哪一笔上省一些……”
华嫣一个劲点头,夸了表妹后,想起其中一句,好奇地问道:“等等,你适才说‘异常’?这个作何说法?”
“异常便是情理之外的一些情况。若有异常,那又分得哪些原因……主要便是有人做手脚,比如下人贪没一项。若是下人贪没,除非从第一天起便开始,否则建帐之后,每一例花销应该差不多。”文箐倾囊相授。
她这边说着说着,便开始将帐本又打开,稍稍统计了一下,指给华嫣看:“你瞧,嫣姐,此乃我粗略算出来的今年买米的钱,分摊到每月大约是多少,便心里有数了。咱们每月人口就这么多,那吃的米只要不换别的等级,自然所食数量都有准。同理,比如白菘,一个月如果菜例差不多,那同往年比起来,应该也是基本不相上下。”
“我只怕再学十年也学不得如你这般了……”华嫣对表妹运算速度这么快感到十分吃惊,只是也没功夫再想其他的,认真地看着纸上的字,并且觉得表妹说得极对,十分好学起来。道:“自然是如此。你肯定还有别的要说,且好好教我,我正愁没有先生呢,你不是喜欢当女先生嘛,这回收我个这愚笨的学生,如何?”
文箐笑道:“姐姐莫要笑话我,我也不过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当不得先生,不过我自然不对姐姐藏私的,只请姐姐莫要说先生这类的了。”
接着,她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且看这些数字,由此,如果哪一个月突然多花出一笔钱去,那就有必要问问是不是涨价了,还是另有原因。或是一个月内总是不停有几笔同样的物事花销,那也能看出来异常。表姐家的帐想来是无事的,我便假设一例。比如某家上一月只买得六石米便足矣,到了上月初报帐买了五石米,月底又是五石米,本月却是七石米……显见这月不正常。便可查查是不是多报了一次……”
华嫣这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箐妹,你果真厉害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过来了。只是用起来,就怕这脑子不会多转,更不会想得这么多了。”
文箐笑道:“我这罗里叭嗦的,嫣姐不嫌弃就好。记帐嘛,熟能生巧。咱们说的是家里的日常帐目,自是心中有数。表姐,舅姆这般让你记帐,便是让你一回生二回熟,久而久之,便也通晓其中各种门道了。”
华嫣听得十分认真,频频点头,再无先前的厌烦情绪了。反而热情高涨,自认自己学会了帐本,懂得经营的话,便能帮了姆妈。于是,一时激动,晃着表妹的身子求道:“瞧你说的头头是道,显见精通了。你还同我道什么只会识数。快,再同我说说那铺子里的帐,可又如何才能好好查核?铺子里那么多来往,进帐数目又大,出的数目却是频繁,怎么能看出问题来?你莫笑我,我可是头大如斗……”
文箐被表姐扭着身子,只觉对方十足小女孩心性,笑着道:“大同小异罢了,不过是那里交易多,接触的事多,只是若是一个铺子,经营有方,则出入记录也是齐全的,往来清晰,倒也好说。”她说了一些平素查帐的法子。
华嫣也真是会举一反三,问道:“我是领会了你的一些话。只是你说要经营有方,我怎的听完,越发不放心起来。瞧,今天我听来听去,到最后,我好似倒是小人度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