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想好怎么对付盛品华,也许按兵不动、悄悄跟踪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直到他自动露出破绽为止。
“你朋友没回来,是不是已经被——”服务员的右掌横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陈定康是老江湖,既然决定以身做饵,就早想好了对策与退路,否则也就没必要费神费力制造假车祸了。
“不会。”我摇摇头。
服务员自讨没趣,挠了挠头,又一次开口:“他吃活鱼,是不是也吃活人?好家伙,要是这样,你朋友大概被他——”
我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再多嘴多舌。
虽然他帮过我,但我对这种江湖下九流的人没什么好感。单单从他娴熟开锁的行为来看,一定是溜门撬锁的行家。
济南人向来鄙视小偷,在“坑、蒙、拐、骗、偷”这五类犯罪行为中,“偷”是最猥琐、最下贱的,家里被偷者有气发不出来,恨得牙根痒痒。所以,济南人抓住小偷,先不忙着报警,都是捆起来痛打一顿,拖死狗一样扔到路边,等着警察来处理。
“结账。”盛品华叫了一声。
服务员赶紧放下瓜子袋子,一溜烟跑过去算账。
我静静地听着回廊里的动静,不急于展开任何行动。
“再见,慢走。”我听到服务员大声吆喝。
“再见,再见,我从白龙湾这边走,顺便逛逛。”盛品华回应。
过了半分钟,服务员回来,低声告诉我:“点子从白龙湾走,大概会去北门,从北门口出去,绕回盛唐巷。我去叫人,四个人一起陪你去帮把手。”
我点点头,贴着拐角向北看。
白龙湾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虽然也是泉水形成的小湖,却没经过正式开发,湖岸十分简陋,只用条石简单砌筑而成。
湖岸东边是一片小树林,北边是半人高的冬青花丛,一条两米宽的青砖小径贴着花丛向东,一直进入小树林。
此刻,盛品华就走在小径上,倒背着手,步态十分悠闲。
他的老窝已经被我端了,一回到家,只怕就要大发雷霆。
很快,他走进小树林,背影渐渐消失。
我没等服务员把同伴叫来,一个人穿过回廊,跨过一道三尺高的竹篱笆,沿着青砖小径追过去。
在此期间,我的注意力全都在盛品华身上,并未对四周的环境进行细致观察。当然,白龙湾、小树林一览无余,的确没有什么可观察的。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条小径坑洼不平,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我低头看,青砖上铺满了墨绿色的苔藓,且都十分茂盛,显然许久没人踏足此地了。
从趵突泉食府进入趵突泉公园是一条捷径,尤其是前年趵突泉门票涨价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走捷径进园,省下数十元的游园费用。也就是说,每天都会有十几人、几十人走过这里,按道理说,砖面上的苔藓肯定保不住,早就被踩得无影无踪了。
“苔藓从何而来?似乎从来都没见过如此茂盛的苔藓?”我有些纳闷。
忽的,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右手边的白龙湾里有某种东西正在上下翻腾。
我转头一看,十几条粗大的树根浮在水面上,纵横交错,虬结堆叠,仿佛十几条巨蛇盘在一起。也就在一错愕之间,树根骤然飞旋上岸,在我的前后左右构成了一个直径五米、高度三米的树窝,紧紧地将我困住。
更为骇人的是,树根不停地蠕动,越束越紧,竟然将弯曲之处硬生生扯直,将这树窝编得像一个柳条筐一般严密。
之后,树根又不断发出“唰唰、沙沙”声,接着便从树根上开出五颜六色的牵牛花来。
我试着抚摸树窝,枝条滑不留手,攀登十分困难。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盛品华布局害我?”我懊恼地顿足,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大意。
万师傅、徐师傅包括青岛舰队那边的专业人士都提到过“保险柜是美国货”这个问题,盛品华能使用这种东西,自然不是小人物,也不会粗心到有人跟踪都察觉不了。
我没有等帮手聚齐就自己一个人追出来,正好上了对方的当,由猎人变成了猎物。
树根全都是干枯已久的,大部分树皮剥落,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木芯来。
那些牵牛花是真的,而且没有花藤,直接从枯根上长出来,开得茂盛而热烈,除了常见的红、橙、粉、黄、蓝之外,竟然还有绿、黑两色,十分诡异。
我向上看,只能看见一块圆形的天空,极其高远,遥不可及。
树根停止收束,但牵牛花却继续生长变大,每一朵花的直径都开到咖啡杯口那么大。
外面没有声音,似乎盛品华并没有转回来,而是径自离去。
“如果这陷阱不是他设下的,又会是谁?”我更加惴惴不安。
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真正可怕。
我取出电话,拨打那个服务员的号码,得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先等着吧,平心静气地等等,等他们四个人追出来,我也就得救了。”我试着安慰自己,然后原地坐下,保存体力,以备迎敌。
出乎意料的是,四个服务员并没有及时出现,让我足足在树窝里坐了三个小时。
头顶的圆形天空黯下来,晴朗的日光也变成了模糊的月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