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光头、灰袍、灰鞋的小和尚快步跑来,停下之后,先向我深深鞠躬,然后领着我穿过密林,到达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古老寺庙。
庙门上架着黑色牌匾,写的是日式汉字,名为“一休寺”。
我看见那寺名,立刻想到了著名的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该庙名为“一休寺”或许跟电视剧无关,但其体现出来的意义,也可以解释为“人生疲惫、休息一下,再赶紧上路”的意思。
人都需要休息,百年内三万六千天,至少有三分之一时间睡在床上。好好休息,才能重整旗鼓、振奋精神,击败弱小者,超越强健者,走出自己的人生坦途。
进了寺门,院内空地上架着一口大铁锅,一位老僧正在引火烧水。
我以为大人物会在屋内,便集中精神向屋内看。
屋内没人,看起来,招我来的人就是这老僧。
他背对着我,看不见其五官表情,只能望见一个佝偻的背影。
小和尚走过去,在老僧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老僧吃惊不小,忽的站起来,猛然扭回头来。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经常出现在中国新闻联播里的日本大人物。
“我们大和民族认为,阴阳鱼是中国奇术里的最高境界,代表了中国古人的最高智慧。中庸之道,黑白模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很多人在分合之间迷失了自己,贪图路上美景,忘记了人生的真正目标。你能到这里来,证明你是一个执着的聪明人。”老僧缓缓地说。
他的眼睛半闭着,掩藏神光,遮挡内心。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人上位之初,是以激进、暴躁、妄语、癫狂闻名于世,号称要打破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所有秩序,重新建立属于二十一世纪日本人的高等秩序,让扶桑树下的大和民族能够乘着日出之光,扫荡全世界。
最最震惊世人的,是他竟然号称要打破二战后的战败国协议,妄图重建一个强大盛荣的新日本。
此言一出,非但日本朝野震惊,就连环太平洋诸国和欧、美、非、大洋各洲都一片哗然,将其称为“二十一世纪全球和平的最大恐怖威胁”。
在全球政坛、媒体的共同苛责下,此人被逼在《朝日新闻》上出面辟谣,将那些狂妄言论归结为媒体误报,称自己是绝对的和平人士,愿意为振兴日本经济而鞠躬尽瘁。
由过去的种种新闻可知,此人是不可能臣服于舆论要求的,只不过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用政客的假面具将自己的本心遮掩起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纵观历史,海上国家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激进政客,应该是颠沛流离的海上生活练就了这类人的嗜血贪婪本性,必须巧取豪夺,才能扎根立足。
“是,古人智慧,深不可测,今人能够管中窥豹,得到万分之一的启迪,已经足以安身立命了。”我谨慎地回应。
“你再去拾柴,我要为贵客亲手煮一锅汤。”老僧吩咐那小和尚。
“是,大师。”小和尚深鞠一躬,退出了院子。
“发生在济南的事、美国的事我都有所了解,韩小姐做得很好,事无巨细,身体力行。我只想补充一点,给你开一张无期限、上不封顶的支票,只要你有足够的功勋,那么,这全球世界的大蛋糕,你可以任意切去一块。有一个小小的前提,归化日本,忘掉过去,然后成为一个崭新的人,从扶桑树下重新出发。”他说。
“归化、劝降”是唯一的话题,也是韩映真请我和唐晚到日本来的最终目的。
正如昔日三国枭雄曹操,以“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为最终目标。二十一世纪最值钱的就是人才,假如这大人物也效法曹操,则其野心之大、目光之远,真的不可估测。
“你要什么?我能给予什么?归化之人将来能够跟原住民受到同等待遇吗?我有太多困惑,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问完的,并且也不是凭着一张空头支票就能深信不疑的。阁下是朝中大员,屈尊在这荒凉寺庙中,亲自招降我,这一切,我如在梦中……”
我向四周看,高树枝条繁茂,隔着院墙,向院中倾斜过来,仿佛要围绕成一顶华盖。
那些树的树枝异常柔软,如同中国南方的榕树,而叶片却如银杏树叶,光滑舒展,生机盎然。
“那些是扶桑树,上古神树之一,与中国古书中的人参果树同出于西方极乐世界仙根。人参果树可以造人,而扶桑之树却是管辖日月之行。试想一下,连日月都由扶桑出发,天下仪轨,还有什么是日本人不能决定的?我从来不开空头支票,那些承诺,只为真正的聪明人而立。夏先生,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我相信,聪明如你,一定对预言奇书《诸世纪》有所研究。在那本书里,一切与海战、海难有关的内容,都能找得扶桑树的影子。我从九岁起研究该书,已经破译了其中大部分谜题,所以才敢在这一休寺中谈论天下。你觉得这寺庙荒凉?不,绝对不是。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沿着扶桑树的根络向上,去一个与国家命脉相关之地,看一看日本国最伟大的秘密——”他停住,睁开右眼,盯在我脸上。
《诸世纪》中描述海战、海难的段落极多,措辞全都恐怖之极,动辄就要联系到全球毁灭和人类末日。既然是海难,当然就跟四大洋、全球大河水系有关,而环太平洋地区又是人类最早发源、群居之地,人口密度远远高于大西洋、印度洋和北冰洋。所以,《诸世纪》以巨大篇幅来描述太平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