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才刚刚上任两天就卸任了的下弦之六，病叶知道的东西十分有限。</p>
弦一郎仔细询问一番后，能够得到的准确情报只有三个。</p>
第一，是鬼舞辻无惨似乎从几十年前将病叶变成鬼开始，便常年盘踞在东京。</p>
他会根据参考外国人的古典美术，化身为相貌最美丽的人类，而且非常喜欢享受人类的先进的技术成果，所以总是混在上流社会之中。</p>
这条情报，无疑大大缩小了弦一郎的搜索范围。</p>
第二，在病叶晋升为十二鬼月那天，鬼舞辻无惨特地强调过，如果他想进行换位血战，不必去找下弦中最强的下五去自取其辱。</p>
（作者：原著中累应该是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其他“家人”，所以那些“家人”变成鬼之后才会一个个都是蜘蛛相关的形态。再结合剧场版里，下弦之一魇梦是再次吸收无惨血液才有那种实力的情况来看，一直无意去争夺数字的下五累，应该是所有下弦中最强的。）</p>
此外，无惨似乎对下五非常欣赏。</p>
他还叮嘱病叶，如果到了下五所在的那田蜘蛛山附近，也必须刻意避开，不要闯入打扰对方，否则发生什么意外，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p>
第三，那就是弦一郎终于确定了，病叶只是上弦之六妓夫太郎临时用来将他调离点心店的诱饵，而不是鬼舞辻无惨派来报复他的打手。</p>
据病叶的描述，妓夫太郎安排给他的任务，是尽可能和弦一郎纠缠的久一点，最好逼迫弦一郎用出所有底牌。</p>
总而言之，鬼舞辻无惨就算有针对他的计划，暂且还只是调查而已。</p>
就像弦一郎准备对他所做的那样。</p>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p>
病叶说了半天，明明死了竟然还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随即用五分期待五分怀疑的眼神望着弦一郎，“你说过要放我出去的，不至于连一个死鬼也要骗吧。”</p>
鉴于弦一郎之前的做法，病叶仍十分有理由担心弦一郎会再次欺骗他。</p>
但没想到，弦一郎却点了点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当然会做到。”</p>
说着，他转头看向和尚：“大师，麻烦你直接将下弦之四推倒无底之间里去吧。然后把这家伙送进去洗干净，再让他在幻廊中自由行动就好。”</p>
病叶根本不清楚“洗干净”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弦一郎说的是他身上肮脏的泥浆，所以除了高兴之外，再没有其他情绪。</p>
甚至还生出些感激来。</p>
“您确定吗？那只女鬼的实力可不是眼前这位能比的？”</p>
和尚的话很有道理。</p>
溺姬的血鬼术·怍之潭本就恶心到了极点，而且由于她只吃稀血，身体硬度也高的离谱，若不是利用爷爷的幻影和赤成珠摧毁了她的鳞甲，不死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杀死她。</p>
但弦一郎考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p>
“就这样吧。鬼这种东西几乎没有愧疚感可言，溺姬的血鬼术只能用来对付人类，具体效果还要看运气，我用不上她。”</p>
“既然如此，我立刻就按照您的要求去做。”</p>
“如果您还有事找我，敲响无底之间前边的大钟即可，我会立刻出现在您身边。”</p>
“待命之间那里，我就不陪您一起过去了。”</p>
说完，和尚垂下眼皮，双掌合十。</p>
泥潭里的病叶如同潜水艇一样缓缓升起，兴高采烈地跟着和尚往西南角的忏悔之间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接下来将面临何等残酷的灵魂改造。</p>
毕竟弦一郎只承诺会放他出去，但却没有说明前提条件。</p>
弦一郎将视线从一人一鬼远去的背影上挪开，看向了坐落在东北角的待命之屋。</p>
那里，就是所有未召唤纸人临时寄身之处。</p>
弦一郎重生以来，对新世界的一切理解和常识、乃至不涉及隐秘的所有经历，都会化作知识储存在那里供纸人们学习。</p>
如此一来，他们被召唤到人间时，才不会像弦一郎刚来时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p>
待命之屋和羁役之屋之间由长达五十米的长廊连接，同样是大门紧闭。</p>
不过这次用不着和尚出手。</p>
弦一郎有样学样，将右手按在门框上，大门便自动向外打开，露出了里边的场景。</p>
这座空旷的房间内，大门左右两边的墙壁都被宽阔高大的书架覆盖，只不过上边只有寥寥数本书籍，大概就是弦一郎目前拥有的所有“常识”了。</p>
此外，那书架的顶上还放着一个黄铜香炉，不断冒出有些墨水味道的烟气，断断续续地朝着大门正对面的矮架上飘去。</p>
弦一郎走进屋内，来到那矮架前面，发现上面放着二十几只日本人偶，像是女儿节娃娃一样按照特定的规律摆放着。</p>
若是拿来苇名地区的地图比照便会发现——</p>
蝴蝶夫人、强盗还有野上一家的娃娃，都放在平田家所在的南边。</p>
武士首领阵左在水生村，念术师的娃娃则在金刚仙峰寺的方位。</p>
而那边独立于它们，和两个白帽孤影众在一起放着的永真娃娃，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天守阁了。</p>
那些从书架上传来的烟气，将这些娃娃包裹在里边，想必这就是他们学习知识的方式了——</p>
靠闻香。</p>
“真是什么都见识过了。”</p>
弦一郎吐槽一句，似乎是想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一些，但却没什么用处。</p>
终究，他还是将手伸向了永真的人偶，周身一切场景瞬间变化。</p>
木质墙壁变成了飘雪的竹林，黯淡的天色也变成了傍晚时的橙红色霞光，染红了不远处的一片云雾。</p>
弦一郎记得这个地方。</p>
这就是他曾经学习巴流剑术的场所，被永真起名为涡云台，是整个苇名城区地势最高的位置之一，一到午后便会云雾缭绕。</p>
在此处使用华丽的巴流剑术，便会携带着薄淡的云雾一起舞蹈，随着剑气纵横，层层云波起伏，仿佛有无数常樱之花逐个绽开。</p>
在夕阳照映之下，那场面更是美丽至极。</p>
彼时，每当他来此练剑，永真就会在远处观看。</p>
直到天快黑了，两人才会一起结伴回到城楼上去。</p>
果然，随着弦一郎将目光看向熟悉的位置，那人果然还是像当年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在红色的阳光里熠熠生辉，让人无法忽视。</p>
他不再犹豫，朝那边走过去，脑子里边什么都不想。</p>
直到距离永真两米多距离时，他才停下脚步，与之隔空对视。</p>
她还是天守阁之战时的样子。</p>
额头两边有些许随意散落的头发，迥异于日本人的高挺鼻梁将两只沉静平和的眼睛分开，白皙的面容兼具柔美与英气。</p>
品红色的上衣和大红色下袴相得益彰，更为她添上一丝端庄与肃穆。</p>
那把白鞘刀被她隐藏得很好，根本看不来她有没有带在身上。</p>
不过任谁第一次看到她这幅样子，只会觉得她是个家教良好相貌独特的传统女性，而不是整个苇名国最好的医生，以及剑圣苇名一心亲口认定的优秀剑客。</p>
实话实说，在看到主播操纵狼与永真作战之前，弦一郎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这个青梅竹马。</p>
如今再次相见，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次对视中说了个一清二楚。</p>
最终，还是弦一郎开口说道：“好久不见。”</p>
“弦一郎大人。”</p>
永真微微垂首行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我来说，一切还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p>
弦一郎倒是把这给忘了。</p>
“抱歉。可是对我而言，再见到你们，却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p>
说着，他突然伸手召唤出金刚铁召雷。</p>
“您这是……”</p>
永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p>
“不要再用敬语跟我说话了。”</p>
弦一郎将铁召雷缓缓拔出，将刀鞘扔向一旁，“我记得是我刚刚出师，从爷爷那里得到铁召雷的那天。你当时就站在这里，请求我跟你比试一下。可那天我怕伤到你，所以没有答应，还觉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