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荷宫出来,杜芷蘅只觉得累,好似拼尽了全身力气,再没有多余。她让小德子托着她的手,缓步走下玉阶。
狭长的凤眼半眯,杜芷蘅仰头望天,天外的一切都那么虚无不真切。仿佛被寒冷冰冻,天幕上凝结了一层浅薄的白霜。白霜背后才是世界的原本模样。白霜并不厚,可要打破它,一窥霜后世界,似乎又太难……
小德子好奇的偷睨了眼杜贵妃仰首的侧颜,瞧见那张绝美出尘的脸上浮着一层缥缈的情愫,让人看不懂究竟是温柔的微笑还是厌恶的讥讽。
晌午圣洁的金光贪婪的描摹杜芷蘅脸庞的轮廓,似满园春色也敌不过这个书香气息浓郁的女子半分颜色。金光熠熠,杜芷蘅徜徉其中,如身披霞彩,素裳轻扬,似仙衣飘逸,美得用任何言语形容都是亵渎。
贤妃的婢女追出来,撞见此景,失怔良久才想起主子要将肩舆让与贵妃娘娘。
杜芷蘅也不推辞,浅浅道了声谢,坐上肩舆赶往刑罚局。
金光追随她一路,她脸上始终挂着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路过的宫女太监多年后回忆起这日遇见贵妃的一幕,都说那时只觉心里有一朵白莲花慢慢绽放,心跟着一起颤抖,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怕吓跑了眼前的美。
杜芷蘅走下肩舆跨进刑罚局大门,有风扬尘,吹来阵阵凉意,好似入了坊间传说的阴气极重之地。刑罚局不是很大,但有一个很大的施刑台,在晌午的耀日下渗出丝丝森冷、苍凉、血腥之气。
此时,清风正搂着瑟瑟发抖的碧云站在施刑台上警惕的盯着台下,身边的秦海猫着身子张惶可笑的抱着一张行刑用的长木凳,作戒备状。施刑台下,横七竖八的躺了近十名受了伤翻滚叫唤的太监。刑罚局的局丞领着数十名身强体健的太监手持长棍围在施刑台下。
身材略显发胖的局丞灰头土脸,帽子歪向一边,外衣断了绑带,甚为狼狈。
杜芷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剑拔弩张的对峙场景。好像所有人都被施了法术,一动不动。或者说谁都不敢先动,无论谁先动了,都会引起又一场更为惨烈的打斗。
杜芷蘅瞥了眼小德子,小德子机灵,即刻唱报:“贵妃娘娘到。”
这一声如柄利剑,斩断了双方纠缠在一起的眸光,将原本混作一团的死局劈开。局丞扶稳了帽子,拉好外衣,领着众太监急忙跪地叩礼。杜芷蘅径直越过他们走向施罚台,清风、秦海大喜过望,扶着碧云走下来。近了,碧云虚弱的笑了笑,颤抖的说出一句不完整的“小姐我没事”,就晕倒在清风怀中。
她分明生病了。
头发、衣裳还是湿的,脸上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肿起的双颊上各有五道清晰鲜艳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