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性不羁的车非辚偶尔喜欢逆龙鳞,“就臣弟所知,皇兄的脾气可一直不算太好。”
海德生的眼角猛跳了跳,自他在皇上身旁伺候,大运国上下就只有两人敢逆龙鳞,一是权倾朝野的杜相,一是浪荡不驯的齐王。
车非轩骤然睁眼,双瞳射出骇人精光,似乎殿外已是阴风怒吼,风雨欲来。然,只是一转眼却又晴空万里了,车非轩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懒声威胁道:“你小子再跟朕废话,朕不介意成全瑞国水涟漪公主为齐王妃。”
“呃,臣弟饿了。”车非辚立时收敛了眉间的张扬,却也不急着回话,喝了口茶,吃了两块点心,抹了抹嘴,拍干净手,一挥袖扫尽虚浮轻佻之气,正色道:“皇兄交代的事,臣弟已查到,三月前在运河上抢劫江南官盐及去年在各地犯下数宗大案的应该都是邪教的人。”
“邪教?”慵懒之气顷刻间消去。
车非辚未及补充,车非轩倏地坐起身脱口而出,“莫非……修罗教?”
当年的修罗教最鼎盛之时,称霸中原与朝廷作对,屡剿不灭,势力大到令天朝之主忌惮。幸好两年前那次袭剿后,传出了修罗教教主玄然离世的消息,修罗教也就此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分崩离析。
所以,修罗教原已灰飞烟灭了。
但,放眼当今江湖,胆敢干下抢劫十几船官盐这等勾当的,除了当年的修罗教又很难再作第二人想。难道修罗教真的死灰复燃了?
齐王蹙眉,“由他们行事风格推断,未必就是修罗教,但极可能由修罗教于幕后操纵。当年玄然死后,他最倚重的琴棋书画两大公子也跟着销声匿迹,修罗教这才四分五裂。而臣弟风闻近来有名行为极似琴棋公子的人物行走于江湖上。有可能他早已秘密重建了修罗教。只是据抓住的其他邪教门徒交代,他们并未见过形似琴棋公子的人物出现。”
“倘若真是他主使,那等非凡人物是不会轻易露面的。”车非轩瞳仁黝黑,转眸风雨俱来,猛得一拍龙案,震得杯倒茶泼。只听他冷声狠道:“他既敢重出江湖,传朕旨意,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车非辚正了正衣裳,脸上半丝懈怠也无,起身拱手道:“臣弟领命。”
躬身退出御书房,车非辚大口大口吸气,本以为皇兄的愤怒能由岁月抚平,孰知埋入心底的东西竟像埋在地窖的酒,只会愈加浓烈。
光阴流水般一去不返,强大不可违逆,然而纵使强大如光阴,有些东西譬如大多数人的记忆也始终是它带不走的。
三月三十一日,悬月高挂,夜色浓郁香醇。
仿佛有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绽放,清香固然淡雅,久闻却如饮烈酒,使人神思不宁,夜不能眠。
万籁俱静,韶华宫早熄了宫灯。
清风特意在小姐的寝宫内点燃了助眠的薰香。过去两年,有几夜小姐总会失眠。三月三十一日便是其中之一。今夜,杜芷蘅依然辗转反复久久未能入眠,直到夜深方浅浅睡去。
月华倾泄,照出寝殿内一地雪色银白,夜风吹撩,将绣在素色纱帐角落上的一束百合逶迤展开。床前的月光霎时黯淡下去,一道长长的黑影在薰香的袅袅青烟攀升之时慢慢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