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纷飞,幽兰延秀。
车非轩出了御书房径直往清荷宫而去。下了御辇,入了沁心殿,凑巧遇上清荷宫偏殿的几位婕妤、美人正与独孤溪宸笑谈。众人忙向皇上叩拜问安。车非轩叫平身,牵了独孤溪宸在垫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坐下,替她拉紧锦披,温柔道:“虽说已是四月的天,这两日却有雨有风,你身子紧要,自个儿也得多费些心。”
皇上对淑妃的一番体贴举止,看得在座的婕妤、美人们羡慕不已,淑妃故作娇羞的垂了头敛了目,众人便纷纷起身告退。众人走后,独孤溪宸笑颜如花的偎向车非轩。车非轩顺势揽她入怀,道:“宸儿今日又听了什么趣闻?”
独孤溪宸娇声道:“皇上怎知臣妾听了趣闻?”
车非轩挑眉朗笑,“殿外就听到了你的笑声,不是听了趣闻何事这般开怀?”
独孤溪宸自然不能坦白说自己嘲笑贵妃玩物败家,轻咳了一声道:“也不算趣事,只是听李婕妤她们说,贵妃妹妹做了件令人吃惊的事。”
“哦?”车非轩随口问道:“她倒不肯消停,又做了何事?”
独孤溪宸笑道:“据说贵妃妹妹昨日在韶华宫散心时无意中拾了首《思子赋》甚为喜爱,却不知是何人所抄写,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哪个人所作,遂悬了百两银子寻人找出赋作者是谁。”
她刻意加重了“百两银子”的语气,“都说羡慕贵妃妹妹生于世家望族,不把妃嫔的月俸放在眼里。否则依她动辄悬赏百十两银子用以猜谜消遣的性子,就算位在贵妃,也定会入不敷出。”
车非轩搂着独孤溪宸亲了亲她的额头,若有所思道:“杜姓虽是世家之末,也是八大世家之一,加之杜氏亲母乃世家之首阮氏家族的嫡长女,就金银玉器等身外之物而言,旁人所有自是比不了杜氏。”
独孤溪宸狠狠咬了咬唇瓣,她自认没什么输给杜芷蘅,唯独出身不如她。
两人各自沉静了片刻,车非轩抚着独孤溪宸的左鬓又道:“宸儿可记得是怎样一首《思子赋》?”
独孤溪宸道:“臣妾也没细记,不过确是十分感人。”她随口背诵了几句,车非轩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可以确定此前他并未听过这首《思子赋》,但隐约间又似乎不觉陌生,可实在想不起是何人所作。只觉着实感人肺腑,令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膝下唯一的孩子,刚刚病愈的初音帝姬。
独孤溪宸见车非轩久久不说话,轻推了他一把嗲道:“皇上,臣妾饿了。”
车非轩遂下令传了晚膳,两人用罢,天色已晚。又小坐了一会儿,车非轩道还要去玉锦宫看看初音帝姬,便出了清荷宫。下了玉阶,海德生小声道:“皇上,适才田太医遣人来报,说是韶华宫那位小主怕是过不了今晚了。”后宫规矩,若然有主子即将玉碎,太医署都得提前上报。
“皇后知晓了吗?”这种事他一般不费心,都交由皇后处理。
海德生恭敬道:“奴才已着人赶去坤和宫告知皇后娘娘了。”只是皇后近日忙于四月二十四祭天大典与五月选秀之事,未知是否有闲暇前去处置,海德生在心底补了一句。
“你说是哪个宫的?”车非轩登上御辇前又追问一声。
“回皇上,是韶华宫。”
“韶华宫?”车非轩一时并未反应过来,脚步未停顿了顿问道:“是何人?”
海德生道:“皇上,是文婕妤。昨日夏侯充容还带了小主的婢女来清荷宫寻太医。”
“她?”车非轩轻喃。
海德生以为皇上仍没想起是谁,又补充道:“皇上可还记得人称‘赋圣’的文翰林?”
车非轩挥手打断了海德生,蓦然想起那首《思子赋》,猛得叫停御辇。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虽然那个孩子在母亲体内只待了两月,但那段时日带给他的喜悦却是终身难忘,他甚至早早为孩子想好了名字。可惜,喜悦之后却是巨大的悲痛,那个孩子终归没能看一眼人世就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