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扮相的杜芷蘅只当没听见有人与她说话,并不搭理身后之人。这人却极不识趣,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去路,又故意喘了几喘,嬉皮笑脸道:“姑娘走得太快了。”
风过,竹叶簌簌作响,正合了这人说话的拍子。
“我想阁下弄错了。”杜芷蘅从容笑答:“这里并没有姑娘。”
“这么说,姑娘不记得在下?”这人一双带勾桃花眼里满满开了两朵桃花。见杜氏冷漠、毫无反应,祭出一脸痞笑,踱着方步围着杜芷蘅转悠,一手支着下巴做苦思状,“莫非真是在下相思日甚,眼花了不成?”
桃花男拖了长长的尾音,一对色爪骤然罩向杜芷蘅胸部。杜氏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猝不及防之下,竟让桃花男触碰得逞,登时倒吸了口冷气,脸色遽变,哪能不恼羞成怒?劈手一掌就要拍下,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车非轩正信步走来。
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杜芷蘅狠狠一咬牙只得收手。桃花男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唱大戏一般,腾得大叫“哎哟”,双手拽紧杜氏欲劈未劈的手夸张道:“小生错了,以后再不敢轻薄娘子,娘子高抬贵手。”一出口竟是低沉戏腔。
一个昂藏七尺,身形倜傥不凡的男子突然高叫,没事也变成了大事。三三两两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还有女客揣测着什么,指指点点。便连车非轩也多看了几眼,只是尚隔了些距离,两人又在灯笼光的暗处,他站在明处看不真切两人的容貌。
杜芷蘅怒火更炙,却忌惮被车非轩认出,不好发作,一时间又未能抽出手摆脱桃花男纠缠,又急又气,一忍再忍,雪白的脸憋屈得通红,如同映了满脸胭脂彩霞。
桃花男见杜芷蘅一脸窘怒,笑得越发灿烂,狐狸般奸笑小声道:“这会儿该承认自己是个姑娘了吧?不然我可要找人来见鉴别一下了。”
恰这时,最喜蹲墙角听是非的车非辚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兴奋的撞了撞车非轩,道:“七哥,有好戏看也不叫我?”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过来,俨然一条见到鱼的猫,而且还是一只尽得三姑六婆真传、极具探究精神的猫。
杜芷蘅一见齐王上前,心头更急,手下便使了十分力道,想尽快脱身。哪知桃花男力气更大得惊人,如同锁死的镣铐紧紧扣住杜氏的手不放,脸上则是极为享受的狐狸笑。杜芷蘅气极败坏,平日如老僧入定般的淡定冷静荡然无存,内心激荡起渐渐浓郁的杀气。
眼见摆出劝架姿态实则为看好戏的车非辚就要走到跟前,杜氏心中一片恨恨的哀悼,桃花男猛得横跨一步挡住了她。一回头便作街痞无赖状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娘子与相公打情骂俏?去去去,都走远些。别妨碍本公子与娘子亲热。”
他这么一嚷嚷,路人哪好意思再看?虽疑惑明明是个瘦小少年如何就变成了娘子?又一想,许是哪家胆大善妒的小娘子怕夫婿寻花问柳,故扮作男子来盯梢,却被夫婿发现争执了起来。这种奇事并不常有,但在神仙居这地方,也还是发生过几桩。思及如此,各人也就悻悻然散开了。
车非辚耸了耸肩,一副意尤未尽的表情,回头却一本正经的对车非轩道:“七哥,也该过去了,差不多要卖到紧要货了。去迟了,就怕连渣滓都抢不到。”说罢,两人并肩朝商人阁方向走去。
这边又听得桃花男闷声“哎哟”了一句,连声线都颤抖起来。
因为实在太……痛了。
众人扭头见又是他高呼,自发选择忽视,也没人再停步。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杜芷蘅略微解气的轻笑,大步走开。
桃花男一动不动的僵站着,面部肌肉因疼痛而扭曲变形,只眼珠转得溜快,嘴巴还不忘吃口“豆腐”,玩世不恭道:“打是亲,骂是爱,心肝儿娘子如此偷袭相公,真是既亲又爱……”他吐词含糊,其实没几人听得明白,只竹叶簌簌,好似为他的独白喝彩。
杜芷蘅重回教武场,对着迎上来的清风,拉扯了下外衣甩甩手,脱口道:“快为我找个洗手的去处。”
清风有一瞬的怔愣,小姐蹙眉轻嗔的模样活脱脱似两年前那些事还没发生的时候。微收心神,清风关切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杜芷蘅将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省去了被**轻薄一段,又道:“那登徒子也好过不得。我封了他几处大穴,非三日不得解,又打进了一枚冰针,必叫他好好痛上一日。”
清风见小姐尤未全然解气,便也狠狠骂了桃花男几句,捋了袖子说要再去教训教训他。杜芷蘅挥手道:“算了,无谓再与之计较。”
此事翻过不提,清风继而道:“不知为何,五爷去了商人阁。”
杜芷蘅敛了眸光,“难道那人弃武从商,如今竟成了大商人?”
清风道:“奴婢也是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