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车非轩的话,杜芷蘅心神一泠,禁卫军是皇上直辖的军队,他竟舍得拿禁卫军统领作四哥的陪葬么?但这个疑问仅仅在她脑海中一闪,即刻消逝。她想到了,只要杜家保住了四哥,与之同等过失的禁卫军统领自然也会无罪开释。
这就是车非轩拨打的如意算盘!
杜芷蘅双眉一轩,略有些愠怒,“皇上究竟想要什么?”虚弱中愠怒的语气让她有种别样的娇媚,却也因为愠怒而愈发虚弱了。
“你还是不要动怒的好。”车非轩没有回答,只是睇着她,而后低低叹息一声再度转身走到窗前,仰望满天繁星。今夜星光璀璨,却不知为何总让他感觉太过冰凉了,仿佛毫无温度的照在人间,照得人心有些清冷。
正在此时,杜芷蘅打了个激灵,人就恍惚起来,眼前如梦似幻的展开了一幅风光旖旎的画卷。
画中,两山臂开,天际两蛾凝黛。倚天绝壁共夹山道,杜芷蘅拾路而上,见得泠泠幽涧潺潺而下。峰回路转,负势竞上,渐行、依两山之一入林。林木葱郁,老滕躯干腾挪逶迤,阳光暖暖覆在身上,如披了件极尽柔滑的丝衣。渐渐听得飞瀑击石的声音,间或有断续的琴声,便到了林间尽头,行路亦止。
对面丹崖翠壁上悬流千尺的飞瀑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眼前有一玄衣宽袍男子背对杜芷蘅负手而立。玄,为天之色,比青赤黄白黑五正色尤为尊贵。男子玄色衣袂飘飞,只那么站着,就有种令人无法直视的仙逸高华,让浮华俱歇,令尘嚣尽弃,使生灵万物也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男子身边还有一眸光灵动的白衣美人背向飞瀑席地而坐,随意抚着琴,见杜芷蘅笑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便好笑的摇了摇头仍自顾拨弄琴弦。杜氏敛声悄然靠近玄衣男子,那人面上微微一笑,却不回眸,任她伸出两手蒙住他的双眼,而后听她“咯咯”娇笑道:“猜我是谁?”
男子尽是宠溺的笑了笑,“鬼丫头。”
音一落,人回头,惊怖的一幕悚然发生。男子脸上竟满是血污,七窍正在流血。杜芷蘅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眼神慌乱之中又瞧见白衣美人也已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她猛地抱头大叫起来,“不——”
霎那间,人又清醒了。杜芷蘅立时明白方才所见不过是剧毒发作时产生的幻象而已,但泪已不受控的流了下来,心便如被一把钝刀剜去了一块。有一瞬她真想就此沉浸在这被称作“仙境”的剧毒的毒梦中不再醒来。
如此,至少她还能见到她心中最想见却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车非轩原本正要出门,因为有刺客闯入了他预先布下的天罗地网。但听到杜芷蘅惊叫,他又赶紧折回了床前。见到杜氏泪流满面他真真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不觉间,他的语气其实不失温和。
杜芷蘅没有理会车非轩,因为她听到了门外的打斗声和叫嚷声,猜到是谁来了,心下一紧。
门外,数十只火把照得眼前亮如白昼,杜氏父子神情冷肃的站在一旁。
乡绅模样的男人在二十余死士的围攻下闪展腾挪,上下翻飞。虽不曾受伤,却也无法靠近帝王居所。这些死士的武功不及他,但人多能摆阵,而且他们使用的都是与人同归于尽的招数,又个个有股赴死的狠劲,被打断了腿骨还能即刻站起来攻击,当真可怖又可恨。
男人便想起了来之前元无邪找到他跟他说过的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