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选秀女的事宜正筹备得如火如荼,那边厢又传来了瑞国公主水涟漪即将抵达京师的消息,这比预计的日期早了近两月。他国公主来朝是件大事,一应事宜本该由太后拿主意,但这两年太后修道早不大理会世事,重担就又落在了皇后肩上。
两事并举,皇后成了宫里最忙碌的女人。
也因着这份忙碌,往年宫里会大肆操办的端午节,今年就办得极为简单了。
五月初五这日,坊间百姓在家挂菖蒲、艾叶,薰苍术、白芷,洗粽叶,包粽子,再吃粽子,喝雄黄酒……热闹非凡。相形之下,宫里过节的气氛冷清了许多。皇后只办了个家宴,邀请嫔妃们聚在一处吃粽子,说一会子话。
受邀的人从一品贵妃到八品彩女,一个不落,除去修容尉迟涟及两三人因病不能出席,算上去总有二三十人之众,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倒也不失人气。
前来赴宴的嫔妃们都精心妆扮了一番,江南籍嫔妃大多还依着家乡习俗在发髻间佩戴了豆娘。《唐宋遗纪》云:“江淮南北,五日钗头彩胜之制,备极奇巧。凡以缯销翦制艾叶,或攒绣仙、佛、合、乌、虫、鱼、百兽之形,八宝群花之类。绉纱蜘蛛,绮榖凤麟,茧虎绒陀,排草蜥蜴,又螳蜘蝉蝎,又葫芦瓜果,色**真。加以幡幢宝盖,绣球繁缨,钟铃百状,或贯以串,名曰豆娘,不可胜纪。”
天上日头颇烈,家宴在日间举行,免不得有些闷热。贤妃便建议皇后取些窖藏的冰块先镇镇暑气。待嫔妃们抵达坤和宫凤栖殿时,一股沁凉之气扑面而来,人也跟着清爽了几分。
席间,各人随意。贤妃专注的为初音帝姬挑选吃食,妃嫔间的话题她极少言语。皇后大多时候和恬静淡雅的淳于汐落谈笑,间或与低阶的婕妤、美人、才人们说上一两句,然后有意无意地睇向杜芷蘅一眼。众妃嫔或吃或说,尚算和睦祥宁。只淑妃独孤溪宸因身怀六甲的缘故,对吃食额外挑剔,时不时吐出一两句刻薄话。
今日,杜芷蘅秀发挽成鬅鬓,两鬓青丝自然地飘逸而下,说不出的温婉妩媚。她头上穴了一对玉钗,亦戴了豆娘。身上是一袭浅青色流水裙,简单明约,上无花饰。青色原本略为微贱,但穿在杜芷蘅身上反衬得她清丽出群,高贵不凡。
她稍施了脂粉,然脸色仍显得过于苍白,看得一旁的碧云心疼起来。
小姐为救皇上受的外伤不是已然好了吗?这是清风私低下告诉她的。莫非小姐的顽疾又发作过了?她知道小姐身有顽疾,虽然一直不知究竟是何疾,但只要顽疾发作,小姐的脸色总会苍白得近乎透明。
这时,夏侯珞珞拣了两个南方口味的肉粽子,一个递给杜芷蘅,一个交给身边的大宫女剥开粽叶她轻咬了一口,说道:“杜姐姐,这种粽子是一个苏州来的御厨做的,你尝尝,很好吃的。”
杜芷蘅吃了一小口,品了品,抬头赞道:“粽香肉嫩,确实好吃。”
话音刚落,姒婲儛出声道:“这种粽子修容娘娘也极是喜爱的,可惜今日ta还病着,没口福了。”她的口吻尤似惋惜,却谁都清楚她是冷讽尉迟涟。
听了这话,皇后转向一旁的齐婕妤,关切的问道:“你与修容一宫而居,可知这两日,她的身子有没有起色?”这么问不过就是句场面话,尉迟涟的情形,早有太医向她禀报过了。
说是病,言过其实了。
身上没伤没痛,也就能算心病吧。
起初是被吓着了,再加上那个被刺客的短剑当场夺命的婕妤,恰巧与她同居一宫,两人交情颇好,人死了尉迟涟多少有些戚戚然,于是心情和精神都不大好。原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谁曾想回宫之后,尉迟涟恶梦连连,吃不下睡不着,生生被折腾得卧床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