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蘅醒来的时候,竟已入夜,窗外弯月成了勾人心魂的模样,月边儿上有一抹胭脂一样醉人的羞红。
痴痴看了许久,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重重帷幕高挂着,在成排的灯火下染上了喜庆的浅红。杜芷蘅坐起身,丝被滑下,她微感到些凉意,随口唤了声清风。
“朕让她候在殿外了。”低沉的声音传来,杜芷蘅愣了一瞬,低头看时,瞧见自己只着单衣,忙披了外裳下床,欠身行礼,“皇上何时来的?”
车非轩放下手中的《春秋》,不答反道:“既是休憩便该在床上躺着,睡在软榻上,入了夜就易着凉。”
听得这话,杜芷蘅心底低叹,想来便是他将自己抱上了床,褪去了外衣,于是又拜谢一声。
车非轩道:“太医们的方子可是无用?朕瞧着你的身子似没有多大起色。”依然是冰凉地吓人。抱在手上时,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臣妾的身子素来如此,多养上几日便好了,与太医们无关,他们开的方子都是极好的。”
车非轩幽幽一叹,“但愿如此,你早些好了,朕也好处置杜诚进,朕不希望他的事加重你的伤情。”原本没想说这么一句,可最后竟有些刻意的说了出来。
杜芷蘅稍怔,继而微笑道:“皇上想用臣妾的四哥为程铁将军换些要紧的东西吧?”
车非轩脸色顿变,霎时透着无尽的阴寒。然过了一会儿,他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起身走到杜芷蘅身边,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道:“女人有了你这样的容貌,实在不该再有一颗聪慧的心了。别忘了,杨修终是被曹操杀了。”自古红颜多薄命,聪慧的女子更是大多不得善终的。
杜芷蘅坦荡一笑,“臣妾不敢自比杨德祖(杨修字德祖),而皇上亦非曹孟德能比。”
“你倒是恭维朕了。”车非轩大笑道:“曹孟德一统北方,留与子孙曹魏之业,朕却只能为北疆将士绸缪些柴米油盐罢了。”
杜芷蘅清浅一笑,稍一思量,又岂会不知车非轩的谋算?
他是要让北疆驻军成为制衡父亲手中军队的一柄利刃。
北疆年年有鞑子袭扰,却自从程铁有了“程千里”之名,大规模的进攻已不多。是以父亲削减了北疆的军饷物资,毕竟程铁是车非轩一手栽培的悍将,父亲不愿养虎为患。为了这事,车非轩当年就与父亲争吵了一月,在太后的斡旋下才终于妥协。
今次,车非轩当真是用心良苦了,费心思设了那样的圈套将四哥套牢。
只是,他能如愿以偿么?
倘若只谋一官半职,父亲兴许会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