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掩上殿门回首问道:“小姐早猜到皇上会去碧云那里?”
杜芷蘅低头捋了捋素色长袖,吟吟笑道:“他是皇上,奖惩一定要分明。有奖有罚,方不失明君本色。”
清风不解的摇头。
杜氏起身,盈盈立于窗前,凤眼半眯道:“碧云怀上龙嗣,理当晋封。偏偏在这个时候尉迟莲与独孤溪宸闹得不可开交。眼看瑞国公主抵京在即,事情若然闹大,必在外邦使臣面前折损国威。皇上入清荷宫却不见独孤溪宸用意有二:其一,碧云怀了皇嗣,循例该进位份,如今出了尉迟莲与独孤溪宸这档事,册封进位只能暂不提及。但皇上总需安慰碧云一番;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上想借此对刻意惊动皇后与贤妃的独孤氏给予惩罚与警示。”
杜芷蘅缓缓转过身来,敛藏了笑容道:“亦如他对皇后的惩罚与警示一般。”
握紧了手中的百合花玉簪,杜氏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不知皇后将修容状告淑妃的‘罪状书’交予我是做何打算么?这一日他不动声色,定是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无意扩大事态,故意自皇后处拣了这支玉簪赐予我。其实,不过是借此警示皇后,他对她的做法甚感失望。”
清风点了点头,“奴婢只当皇上什么都没做,原来一举一动中却已有这许多含义……”
轻轻拢了拢鬓边垂发,杜氏道:“有些事,他不会明说,也不能明说。因为一旦他说了,那些事便注定了结局而无可挽回。”停了许久,杜芷蘅低叹着声如扶风柔柳般道:“可惜,我偏生不能如他所愿。”
第二日,晨省之时,皇后显然气色不佳,便连同妆扮也极为随意。高髻上只零星点缀了些金垂头花瓣与小金叶,眉毛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远没了昨日的精致。众妃闲聊,她也甚少穴言,只时不时斜睨杜芷蘅一眼,眸中竟似夹着些许嫉恨。
许是贤妃点拨过了,皇后未再提及修容与淑妃交恶的只言片语,浑然像是忘却了曾有过这么一桩事。
然皇后不提,与之亲近的嫔妃中却还有那么几个没有眼界的,居然将尉迟莲闭宫谩骂宫妃一事揭了出来。几人正说的热闹,皇后已皱了眉,贤妃见了,训斥道:“还有没有规矩,尉迟修容病了,你们也跟着病了吗?背地里议论九嫔,是婕妤当为之的?”
几人见一向和善的贤妃隐有怒容,微微一怔,虽感莫名,却也赶忙认错噤声。
皇后起身道:“罢了罢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一众人至慈宁宫中,与太后闲话起来。太后只道还需抄经,浅说几句便打发众妃嫔回了。宫眷们陆续出了太后的宁心殿,就瞧见太后的贴身近侍常嬷嬷领着碧云走来。常嬷嬷是太后跟前的老人,惯得太后信任,虽是个奴才,一般的妃嫔也总是将她当半个主子待。她见了众妃脚步并没缓下,只微微躬身说了句,“诸位娘娘吉祥,老奴给娘娘们请安。”
既是用了“老奴”二字,也是有些自持身份的。
紧跟其后的碧云显然应付不来这种情形,一面忙不迭跟众妃请安,一面又不敢落下步子,动作显得笨拙,神情拘谨而惶然。但澄明的眸子里还留存着孩子般纯粹的一抹天真无邪。
瞅见杜氏盈步走来面上挂着淡笑瞥了她一眼,碧云脸上露出一道欣喜的笑容。正待请安,却听杜芷蘅语气疏离的说道:“秦御女不须多礼,但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