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我这几天都不会上了,你阿爹说我阿姆还在世,我得先去寻她。”嘴里这样说,但张黎生还是感激的从少女手中接过了窑罐。
“阿爹说他会替你去寻阿姆,娃子还是要上好学地,上了大学走出咱这山窝窝才有出息,你歇两日还是把课上上好。”
“阿姆我自己也要寻,课我过几日也会去上。”
“那行,你把鸡吃上,好好睡一觉,莫要再躺在院里,会生病的,我去上课了。”少女点点头,觉得无话可说,天色又已经大亮,便转身离开了。
张黎生等到少女背影在村间小路上消失,呆傻傻的关上了木门,把窑罐抱在胸口打开,一股热烫、浓郁的香味冲上了鼻端。
苗圩人炖参鸡的做法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自家饲养的经年土鸡硬灌烧酒清空肠胃后闷死,再用山里老参须加猪油、清水、各种作料小火炖煮,但口味却奇香诱人,又最为滋补。
张黎生大半日水米未进,只吃了两个茶蛋,又放血喂饲了两次毒虫,早已经饥肠辘辘,这时闻到窑罐中传出的香味,哪里还忍得住。
用力在校服干净的地方抹了抹手,他耐着热气抓起窑罐中肥嫩的母鸡,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只吃了几口,不知怎么突然想了刚才陶露露那句撕开自己谎言的“莫要再躺在院里,会生病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滴进了窑罐中。
不过张黎生既然成‘巫’,秉性自然而然的便坚强了很多,很快便不再自怨自艾,从悲伤心情中摆脱出来。
合着咸咸的眼泪,张黎生定点不剩的吃完了一整罐参鸡汤,感到萎靡的精神好了很多,血肉中的神秘巫力,也随着胃中营养丰富的食物的消化,自然滋生出来。
镇静了一下情绪,他走进古宅把窑罐放下,在偏房自己的住处拿了两百多块以前省下的零钱,又取出几件换洗衣服。
回院子里,脱下肮脏校服,张黎生在古井里打上两桶井水,用冷水和肥皂洗去身上的泥污,换上干净衣服,便打算去县城。
打开门闩正要出门,他突然想到自己已将蜈蚣青红炼成了巫虫,按古老传说应该随身滋养,便嘶叫几声,将青红驱使出来,让它顺着裤脚爬上身体,藏在衣内,盘旋在腰腹之间。
虽然为了不让血肉流逝太多以至丧命,张黎生所饲的蜈蚣青红并非异种,只是普通虫豸,而普通毒虫就算被新巫炼成巫虫,也并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威力。
但巫虫俯身,从张黎生腹部的毛孔中,自然渗透出丝丝巫力滋养虫身后,他自己也突然觉得精神一震,心情舒展了许多,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不自不觉滋生出来。
这种感觉其实是种虚幻的强横,但却如若毒品一样让人一旦沾染便沉醉其中,张黎生一下便改变主意,觉得寻找失散十几年的阿姆必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对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彻底是了解成为巫人之后的改变。
想到这里,他走出古宅木门,关闭门户后,若有所思的向村外走去。
踩上阴凉的石板路上,许多清晨刚出门做事的村民碰到神情木然的张黎生,都唏嘘的同情说声:“山虫子…哎,作孽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有些从繁华都市来的早起的背包客,或跟团的旅行者,从山民的农家乐中走出来,呼吸着山村凉爽的空气,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
看到衣着朴素的山村少年从旁边经过,有些人竟将张黎生当成景物,做出种种姿态拍照留念。
可无论是村民和山村中外来的旅人,张黎生都视而不见,他快步走出村子,来到城乡公路上,四周打量空无一人,便悄然转进了路旁的丛林中。
在红色革命刚刚成功那段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人定胜人的特殊历史时期,川西许多山村都烧山造田,将山林化为田地耕种,驱赶的大型动物逃进了深山,鸹窝村也不例外。
但随着十几年前环保意识兴起,退耕还林由成了川西政府基本施政理念之一,省内山村大都渐渐回复了旧貌,虽然毁去的原始森林不可能一蹴而就短时间内恢复原貌,但除了特定划出的一些景点外,贸然闯进山村外的丛林,已是一种异常危险的行为。
张黎生进入丛林,便觉得眼前一黑,摸索着走了几步,眼睛渐渐适应了林间昏暗,一个与文明世界截然不同的蛮荒世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一切竟会改变的如此彻底,而这种奇妙可能也正是那些追求刺激的探险类型旅行者,乐此不疲不断冒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