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廷三人走到后堂玄关处,温小颜将幕帘一拉,一副巨大的沙盘平地而起。
仔细观察这幅沙盘,可以发现这是冕都城城西位置,也叫西市,以黑黏土捏出外郭城墙,细黄沙洒出阡陌小道,五条内外大街和十六条巷道排列严整如棋盘,就连巷内房屋顶檐和漕运水渠都精准逼真,由上而下望去的时候,便如神明自云端俯视人间一般,城西一切了然于胸。
“说两句吧呼延统领,对于这场‘屠龙’,没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吗?”顾璨双手撑着沙盘边沿笑问道。
“知道离涿现在在哪吗?”呼延廷围着沙盘绕步端详着。
“不清楚,不过应该还在西市。”温小颜回答道。
顾璨食指绕着鬓角秀发说:“百里镜明伤了精气神,这东西本来就不好养,特别对于他们这种修习秘术的人来说,如果不及时冥想回元……可是会变成痴呆的。对了,公爷那边怎么样?”
“顾溪棠先生还有两日抵达旭辉道,裴无涯不敢乱来,暂时插手不进淮安道那边战事,不过一些小手段估计少不了,这种老狗有多恶心你们也清楚。”呼延廷捏起一撮细沙轻轻揉捻。
“公爷的意思是……淮安道那里,有赤骑岳旅在他身边就够了,商会本家的人,大多都被撤到台下了,只剩战国徐家,粮仓陈家还在淮安道一带后方驻守。”
温小颜突然问道:“那我温家子弟呢?”
呼延廷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愣住了。
“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两军交战,先死斥候,所以……”
“所以什么?”他望向呼延廷。
呼延廷被打断后停了一下,接着洒掉细沙,迎向他的目光。
“所以多数温家子弟已经被放在顾溪棠先生身边,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太大伤亡。”
温小颜哦了一声。
呼延廷看他似乎终于放心了些许,转过头继续看着沙盘。
其实呼延廷撒了个谎。
秦堰君顾虑到温家可承受的伤亡代价,的确是把大多数参战的温家子弟都调到了顾溪棠身边,可这并不意味着顾溪棠就是秦堰君……由他调遣或许人命会变得更不值钱。
“顾璨,你确定离涿一定会从西门出城?”
“怎么?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我师父吧。”顾璨没好气的说。
呼延廷是相信的,他赶来冕都之前便听顾溪棠讲过离涿的逃亡痕迹,仔细研究下来的确是一条蜿蜒向西的路线,只是他始终搞不懂离涿到底为什么要往西走?
如果说是想跟凉王借兵勤王,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场仗已经打了四年了,西凉那边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照理说离涿若死在阵前,再等秦堰君解决掉淮南王,那这天下最有资格当皇帝的,无非就是他这个皇兄了,以离貉的野心,这估计也是他最期待的局面,前提是能有把握踩着秦堰君的脑袋上位。
可越想不明白呼延廷就越是觉得不简单,他有预感,不论如何都要把离涿永远留在西门,不然以后整个神州都可能要变天。
“温小颜,你那里还有多少人手?”
“二十七人,都是老一辈的刺头,有些连我也比不上。”温小颜补充道,“当然,这根刺是对外的。”
“那好,”呼延廷指着两条色‘街道’继续说,“白虎街是贯穿西市的主街,也是通往外街天正街的唯一路道,穿插白虎街的两条街道,太安和昌平,昌平街距离天正街中间隔了一堵高墙,从这里直入天正街是不可能的,所以基本可以确定,离涿想要从西面出城,必须要经过太安白虎两街。”
随着呼延廷的话说完,顾璨手持长戟将东边的一尊陶俑推至太安街和白虎街交口。
呼延廷看着温小颜郑重道:“离涿身边还有義景帝生前的残余亲卫,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将老卒,而且白天冕都城人流密集,我到时候会封锁城门保证外街的战场没有纰漏,所以同样在市内你们也别弄出太大动静,我希望你的人,能在这里悄无声息的发挥作用。”
“最不济……我都要让离涿等人未到西门,先死一半!”
“除非我们温家刺客全部战死,否则离涿踏不进天正街半步。”
呼延廷摆摆手轻笑道:“别这样说,可能真会全部战死的。”
“大人你可能不了解我们温家子弟,温家刺客从来不怕死,只是怕死的不为人知。”温小颜淡淡的说。
顾璨忍不住嘴角上扬,但没敢笑出声。
看着温小颜漫不经心的侧脸,呼延廷沉默片刻后面向他伸出手,低声道:“你放心吧,太和殿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
温小颜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呼延廷伸出的右手上,接着与呼延廷相视。
他没有握住那只手。
“大人的心意领了,不过我的手脏,这种虚的就不必了,反正只要大人记得刚刚说的话,那从现在起我们这群人的性命就交给大人了。”
顾璨苦着张脸说道:“那这种时候我是不是也该表一下忠心?”
“不用,”呼延廷对着顾璨笑道。
“而且我也不会相信。”
“那还好,反正我只听我师父的。”
“都随你,不过起码现在你要暂时听我的,不然你师父可保不了你。”
“吓唬我?”顾璨将长戟竖于身侧挑眉问。
“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