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只是含笑点头施礼,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狱卒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接着笑道:“慢慢聊,有事再叫我。”
“嗯。”
等到狱卒离开后,女子才转身望向那个睡在角落却始终没被摘下镣铐的男人。
女子走进牢房,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盒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来放在地上,一样样食物被她在草席边按顺序排好,最下面是一壶酒……楚衍说过帝都里最喜欢的酒就是东市朝阳巷的“老树”酒。
最后女子从腰间抽出一双筷子整齐的放在食盘上。
“你来干什么?”楚衍依旧躺着背对女子,闭着眼问。
“来看看这里是不是睡大街舒服。”牡丹说。
“那你现在看到了,很舒服,走吧。”
“怎么?不敢见我?”
楚衍睁开了眼,他起身转向身后,牡丹就在他面前蹲着。
“不敢见你?”楚衍看着牡丹,还是那样一张让所有男人为之着迷的脸。
“你说对了,是不太敢,毕竟是你把我送进这里的,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
楚衍认真的眼神不会让任何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吃点东西吧。”牡丹岔开了话把筷子递给楚衍,但没人接。
楚衍还是在那样看着她。
牡丹没有闪避他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对视,沉默良久。
“为什么?”
“因为你伤了人,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楚衍伸伸懒腰,手铐的铁链被绷得紧紧的,他拿起酒壶在鼻端嗅了嗅。
“够,你做的没错。”楚衍轻轻抿了一口,老树酒不似其他酒酿,味道有点像茶,入口时微苦,片刻入喉后辛辣醇香,上头很快。
“这些东西谢谢了,你走吧。”
牡丹看着楚衍将筷子丢进了食盒里,一双脏兮兮的手直接抓在食物上塞进嘴里,还没等嚼几口又是一口酒咽下。
她拿出筷子擦了擦,还是整齐的放在食盘上,接着不管楚衍紧皱的眉头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转身离开。
“明天……我就开始接客了。”牡丹突然站住背对楚衍说。
没有人理她,楚衍自顾自的吃饭饮酒,喉咙发出的吞咽声清晰入耳。
过了一会,牢房只剩下楚衍一个人靠墙发呆的身影……食物酒水散落的洒在地上。
外面守夜的几个狱卒喝着粗劣的浊酒,桌子上摆着帝都最受人欢迎的酱牛肉,外加一碟花生米。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西门城外的案子。”
一个屈膝踩在板凳上的狱卒微醺道:“这事估计整个衙门大半的人都听说了,可怜啊,一二十人的迎亲队伍,一个没剩都死了。”
“特别是那新娘子,听在场的人说下面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惨哦。”
“这年头盗匪太猖獗,天子脚下都敢如此行事,真是一点王法都没了,世道乱啊。”
“谁说不是呢,里面刚进来的那位,不也是个不开眼的家伙,蔡大人的儿子都敢砍,你们说是不是找死。”一个狱卒边说丢了粒花生在嘴里。
“不过这群人也是,大半夜的还敢出城赶路,碰到了山匪怪得了谁?”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知道谁吃了豹子胆敢无视宵禁放他们出城的,这要真查下去,有人可就要掉脑袋咯。”
这些狱卒正七口八舌的瞎聊着,门口缓缓便走进来一人。
狱卒们顿时酒醒了大半,齐齐起身恭敬道了一声大人。
“邢大人,你不是去处理城西外那桩案子了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巡查了,这有哥几个在你还不放心啊?”一个平时跟邢旻关系不错的狱卒凑过去小声的问。
“本来是放心的,现在看到你们这样子还真有点不放心。”那个身穿紫衣头戴纱帽腰间佩十字刀的男人说着轻轻踹了他一脚。
自神武帝继位起,京兆府衙门便开始分为南北衙门,在北衙门设立的则是一支新的专门听命于皇帝的执法机构——天镜府司。朝廷对官服颜色管制向来严格,唯有天镜府司可破例紫衣加身,配专制的十字刀,象征着在京畿之地,除黄袍以外天镜府司有权力对任何人进行调查缉捕。
只是自从秦堰君破城入京以后,随着朝廷势力全部洗牌,天镜府司也不再是一支独立机构,统一划分到京兆府衙门,由京兆尹汤宣川统辖,虽不如昔日那般宠极一时,但权力却依旧没变,因此京兆尹也由一个正四品上官职变成了权力极大的官位。
“嘿嘿,这不是有大人你在嘛,兄弟们也是难得安心,这才破天荒凑钱拼了这一桌,邢头要不要整点?”说着那个被踹的狱卒就要给邢旻那只新杯子倒酒。
“行了,别跟我来这一套。”邢旻随手打掉了狱卒递来的杯子,接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丢了过去,狱卒慌忙接住。
“大人您这是?”
“你们还是蛮用心的,这十两银子就当是赏你们去喝花酒的钱,今晚这里我来看守,你们也别太辛苦了。”
“这如何敢当,不行不行,这样不合规矩了。”后面一个还算比较清醒狱卒忙摆手道。
那个接了银子的家伙偷偷狠踹了说话那人一脚,然后笑着跟邢旻说:“得嘞,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过去。
“这是钥匙,带标记的一把是今个才送进来的重犯,大人可要好好照看了,出了闪失我们哥几个可都要丢帽子的。”狱卒说着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委屈的模样。
邢旻笑了,道:“行,再多给你点银子就算我买个保障。”
“别别,大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就算真的有了闪失我也万万不敢要您的钱啊。”
“行,那我们走了,大人您注意休息。”说着几个人推推嚷嚷离开了大牢,在外面顺带把门也关上了。
邢旻笑了笑,这小子挺有眼色,接着他转着手里的钥匙悠哉向里面走去……
空无一人的街上,月亮孤单单的照着牡丹前行的路……
“本来我不应该在这的,可是从城西回来的路上我的顶头上司给了我句话,让我解决你。”邢旻对里面的人说。
楚衍捡起了刚刚丢在地上的酒壶,慢饮一口。
“蔡斯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他看着面前的邢旻。
“不不不,我说了是我上头的命令。”邢旻悠哉的打开牢门,“不过你说的也对,凭我上司跟蔡大人的关系,估计杀你这件事八成是蔡大人的想法了。”
“我来之前去打听了一下,也是挺想不明白的,你一个妓院的奴才,干嘛要不知死活的跟蔡大人的公子过不去呢?”
“因为长的丑,没本事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这个理由够吗?”
邢旻显然没想到楚衍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
“这个理由很充分。”邢旻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继续道,“那行,我也不废话了,看你这么有意思的份上,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说着那柄十字刀缓缓出鞘。
楚衍看着邢旻一步步走近,又是淡定的喝了口酒,手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不知道你有听说过“鬼刀”吗?”楚衍看着邢旻越来越近,“有人说这种刀术练到极致后,就像是亡魂自九幽而来索命杀人一样,即使手无寸铁,最后死的也一定是对方,因为这是报应。”
“嗯?”邢旻突然疑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