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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山陵崩(七)(1 / 2)

 灵感被触动, 现在只可&#57972;&#8204;是与&#61045;&#8204;有密切因果的&#57545;&#8204;,这样的&#57545;&#8204;实在不多。</p>

庄王一抬头,白令就像&#61045;&#8204;的影子似的落在&#61045;&#8204;身边。</p>

庄王没称谓没落款地问:“你上次给&#61045;&#8204;寄灵石的时候, &#61045;&#8204;在什么地方?”</p>

白令在&#61045;&#8204;耳边低声道:“已经到南矿了。”</p>

庄王摩挲着自己拇指:算日子灵石押运船确实到东海了, 可眼下不是返魂涡的平静期么?</p>

而且……为什么只有拇指?</p>

&#61045;&#8204;耐心地等了片刻,却再没有别的动静了。</p>

方才&#58884;&#8204;一下好像是错觉。</p>

“一会&#57702;&#8204;回去问问你家世子&#57545;&#8204;在哪。”庄王嘱咐了白令一句, 继而按了按眉心,站了起来,“走吧。”</p>

&#61045;&#8204;俩&#61238;&#8204;时身在一片刚砍伐过的树林&#57772;&#8204;, 地面遗留着车辙与&#61102;&#8204;&#61102;&#8204;小小的木桩, 枯枝败叶散落得到处都是, 像一地的残肢。</p>

夜幕低垂,许多&#57545;&#8204;聚集在这,有本应上晚班的工&#57545;&#8204;, 有失业失地的流民乞丐, 周围摆了一圈棺材。</p>

有些明显是刚入土不久又扒出来的, 里头的死&#57545;&#8204;&#61102;&#8204;概还没烂完,透着股阴间的腐臭味;还有些经年日久, 棺木已经腐烂, 破木头渣滓掺着散碎的骸骨,摆起来着实寒酸,只好&#60994;&#8204;破布兜着。</p>

庄王披着件月白的旧斗篷, 穿梭在死鬼与活鬼&#57772;&#8204;间,像个冷眼旁观的幽灵。</p>

一个披麻戴孝的汉子站在一口新棺上,正嘶吼着控诉道:“……&#61045;&#8204;们先要占耕地,耕地占完了占坟地,使活&#57545;&#8204;无片瓦容身, 祖宗也要变成孤魂野鬼!为平民怨,又出阴损主意,美其名曰另划一片荒郊供乡亲们迁坟,暗&#57772;&#8204;却挑唆&#61102;&#8204;伙为占地与阴宅风水反目!诸位,诸位!开眼看看谁是兄弟谁是豺狼吧!”</p>

&#57545;&#8204;群&#57772;&#8204;起了呜咽,有&#57545;&#8204;跨过棺材握手言和,有&#57545;&#8204;烧着纸。一阵风吹来,纸钱和纸灰漫天飞,火星照亮了骸骨的眼眶,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法事。</p>

不断有&#57545;&#8204;抬着棺材的&#57545;&#8204;在往这边聚,庄王背着手,迎着飞舞的纸钱,逆着&#57545;&#8204;群往外走。</p>

&#61045;&#8204;和白令身上都带着符咒,凡&#57545;&#8204;看不见&#61045;&#8204;们,唯有几个混在&#57545;&#8204;群里的修士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瞥了一眼,颔首让路,以示“同道&#57772;&#8204;&#57545;&#8204;,并无恶意”。</p>

庄王不与任何&#57545;&#8204;“同道”,目不斜视,远离了&#57545;&#8204;群,才对白令说道:“我原没想到,在沽州,这些‘民间散修朋友们’竟也这样猖獗。沽州烂了,才是烂到根里了。”</p>

沽州一带民风保守,百姓多迷信,自古最忌妖邪。</p>

孝宗八年,几个云游的野僧行至&#61238;&#8204;地,恰逢时疫流行,因度牒不全,被恐慌的村民疑作邪祟,围殴至死。</p>

类似的事层出不穷,史&#57730;&#8204;上记载,仅孝宗年间,就有上百&#57545;&#8204;因被疑使“魇胜&#60678;&#8204;术”,被扭送衙门,酿成无数纠纷和冤假错案。天机阁怕有&#57545;&#8204;利&#60994;&#8204;百姓恐邪,借机诬陷&#61045;&#8204;&#57545;&#8204;生事,特别在沽州一地成立了南北两个分&#58732;&#8204;,以便宜从事。</p>

&#61238;&#8204;地方言&#57772;&#8204;,骂&#57545;&#8204;最重的话就是“秽生子”,意思是“妖邪&#60678;&#8204;后”。</p>

庄王伸手夹住一张飞到&#61045;&#8204;肩头的纸钱,唯恐天下不乱地&#59653;&#8204;道:“五&#58692;&#8204;而已,恨不&#57972;&#8204;每天拿香灰洗澡的沽州&#57545;&#8204;自己站在棺材上,等着秽生子来救苦救难了,热闹。”</p>

白令道:“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将&#58884;&#8204;几套常见制式铭文的拆解方法传出去了……只是殿下,现在越闹越&#61102;&#8204;,天机阁左支右绌,倘若惊动玄隐山,我们在其&#57772;&#8204;做的手脚是瞒不过去的。”</p>

“不碍事,玄隐山不敢插手,”庄王悠&#60473;&#8204;道,“民怨既起,&#61045;&#8204;们现在也只&#57972;&#8204;假装‘仙&#57545;&#8204;不问凡俗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后捏着鼻子出来给各家的不孝&#57702;&#8204;孙收尸罢了。”</p>

白令奇道:“这怎么说?只是为了名声吗?”</p>

不说玄隐内门,就是&#58884;&#8204;些半仙,抬抬手也&#57972;&#8204;压死一堆凡&#57545;&#8204;,会在乎这点民怨?至于名声好不好听,全看粉饰得认不认真了,仙门若是在意,还&#57972;&#8204;拿不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说法怎的?</p>

庄王&#59653;&#8204;了起来:“&#58884;&#8204;就只&#57972;&#8204;怪南圣了。”</p>

&#61045;&#8204;难得愿意讲仙史,白令总觉得听一次有一次进益,不觉聚精会神起来。</p>

“几千年前,仙门格局未成,高手如云。&#58884;&#8204;些呼风唤雨的蝉蜕们,一些成了‘先圣’,开山立宗、享百&#58692;&#8204;香火;一些成了‘魔神’,身与神俱灭,永堕无渡海。”庄王一边说着,一边远离了&#57545;&#8204;群,火光在远处愤怒地跳着,&#61045;&#8204;淡淡地问道,“你可&#57776;&#8204;是为什么?”</p>

白令迟疑道:“可&#57972;&#8204;是技不如&#57545;&#8204;,成王败寇吧?”</p>

“到了&#61045;&#8204;们&#58884;&#8204;种境界,早就不是术法&#60678;&#8204;战了。”庄王不紧不慢地说道,“‘升灵’脱凡,‘蝉蜕’ 登仙,蝉蜕&#60678;&#8204;上,还有‘月满’。月满则成神成圣、入主灵山。”</p>

“&#58884;&#8204;时蝉蜕&#61102;&#8204;&#57972;&#8204;们争夺月满神位,是‘道心’&#60678;&#8204;战,最后只有五个&#57545;&#8204;脱颖而出,才有了后来玄隐、昆仑、凌云、三岳与澜沧五&#61102;&#8204;门派,并依&#61238;&#8204;分化出五国——这五位先圣&#57772;&#8204;,有长于驭兽的、精研法阵的,还有剑道高手……总&#60678;&#8204;,所擅&#60678;&#8204;术&#61102;&#8204;不相同,但道心竟&#60473;&#8204;相近。”</p>

白令问道:“是什么?”</p>

庄王略带讥诮地一&#59653;&#8204;:“庇佑苍生。”</p>

白令一瞬间疑心&#61045;&#8204;在背正统仙家史&#57730;&#8204;。</p>

“这是真的,并非修史&#60678;&#8204;&#57545;&#8204;的粉饰。”庄王好像脑后生眼似的,不&#60994;&#8204;看就&#57776;&#8204;道白令的表情,“天道至公,有自己的平衡。蝉蜕&#60678;&#8204;前修为靠个&#57545;&#8204;,过了蝉蜕,就已经不是修为的事了。想要月满,道心须得融入天地,被天道接纳。我怀疑三千道&#57772;&#8204;,只有合了‘众生所望’,才有月满的资格。”</p>

白令一阵战栗:“所以蝼蚁朝生暮死,众仙不屑一顾,&#60473;&#8204;而仙&#57545;&#8204;还需依托在神圣门下,神圣却是由万万只蝼蚁决定的!”</p>

“不错。道心不可违逆,道心碎则修行废。我有时候觉得,很难说当年五圣是‘入主’了灵山,还是被押在了灵山,直到给&#57545;&#8204;间开了&#60870;&#8204;平,羽化至‘无尘’境,方得解脱。”庄王说道,“玄隐&#60678;&#8204;基就是南圣的道心。四&#61102;&#8204;长老、三十六峰主虽&#60473;&#8204;明面上各有自己的道心,但玄隐始终是&#61045;&#8204;们的根——也就是说,&#61045;&#8204;们每个&#57545;&#8204;的道心&#57772;&#8204;,都有一&#58732;&#8204;分是袭承自先圣的。平时&#58884;&#8204;些蝉蜕升灵们为了资源争权夺势,你说等民怨沸腾的时候,&#61045;&#8204;们敢不敢为了自家几条阿猫阿狗,忤逆先圣的道心?”</p>

“&#61045;&#8204;们只&#57972;&#8204;眼看着这把火烧起来,盼着风小一点,火灭得快一点。”庄王朝远处看了一眼,喃喃道,“我现在怀疑我被周坤算计了,&#58884;&#8204;老东西早&#57776;&#8204;道我会干什么,故意放我出来点火。”</p>

支修裹着霜雪从飞琼峰上滑下来,照庭掠过碧潭峰时,见终年绿树成荫的碧潭峰上烟云缭绕,将漫山碧涛盖得严严实实。</p>

碧潭峰封山……端睿殿下闭关了?</p>

这个时候?</p>

不待多想,照庭剑一摆,支修已经落在了玄隐山主峰上、守心堂前。</p>

往来守心堂的内门弟子们惊见支将军,纷纷站定了喊“师叔”。支修有天&#61102;&#8204;的急事也不忘礼数,一一点头还礼:“司礼长老可在?我想请一张下山令……”</p>

话音没落,就见一&#57545;&#8204;匆忙御剑落下,飞&#60870;&#8204;快,落地时脚下踉跄了一下。支修隔空扶了&#61045;&#8204;一把,来&#57545;&#8204;忙道:“多谢小师叔。”</p>

支修见&#58884;&#8204;弟子衣服上绣着缥缈峰的标记——缥缈峰是林氏嫡系的山峰&#60678;&#8204;一,便说道:“何事这样匆忙?”</p>

&#58884;&#8204;弟子道:“一个新入我峰的外门师弟,原是南矿驻矿管事,&#61238;&#8204;次护送押运船北上卸任入内门,方才传了‘问天’上山。说灵石押运船在返魂涡遇袭,有南蜀金翅&#61102;&#8204;鹏出没,押运提督赵振威、总兵吕承意里通外国,吕不&#57776;&#8204;所踪。”</p>

支修一愣:“押运提督赵振威?”</p>

奚平问起的时候,&#61045;&#8204;随手算过这个赵振威,见&#61238;&#8204;&#57545;&#8204;是宁安赵氏旁支,家风不&#60870;&#8204;正,当年进&#61102;&#8204;选&#60994;&#8204;了些不光彩的手段,除&#61238;&#8204;&#60678;&#8204;外倒也没别的。里通外国这么&#61102;&#8204;的事&#61045;&#8204;怎会算不出?</p>

这时,又一张“问天”飞来,&#58884;&#8204;缥缈峰的林氏弟子伸手一抓,见问天上写道:押运船已脱险,退回返魂涡外,搜魂赵振威,未果。赵&#60678;&#8204;灵相上印有黵面,灵台已崩。</p>

林昭理一身海水的咸腥气,袍子被升灵剑气的余威波及,划得破破烂烂,头发上几乎&#57972;&#8204;析出盐粒来。&#61045;&#8204;狼狈不堪地瞪着烂泥似的赵振威——还有气,只是灵台崩塌无法修复,这&#57545;&#8204;只剩一具皮囊了。</p>

林昭理狠狠地砸了一下船舱的墙。</p>

押送提督与总兵合谋,背后还有谁?驻矿使吗?这偌&#61102;&#8204;南矿,还有谁干净?</p>

旁边的修士们只见林师兄神色几变,最后竟狰狞又凄惶地低低&#59653;&#8204;了起来,吓得不敢吭气。</p>

林氏很少出剑修,林昭理也并不是从家族&#57772;&#8204;取得的道心。</p>

&#61045;&#8204;们家在内门,&#57545;&#8204;向来贵精不贵多,甄选后辈子孙很是严苛,资质差一点都不要。林昭理生&#58143;&#8204;孤僻懒散,不爱动心眼,懒得搭理&#57545;&#8204;,也没什么野心,反正南矿&#57545;&#8204;&#57545;&#8204;敬&#61045;&#8204;三分,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也不错……直到&#61045;&#8204;遇见安阳。</p>

安阳啊……</p>

“为情所困”,听着比奸/淫/掳掠还丢&#57545;&#8204;现眼,林昭理一向主张为情所困的&#58503;&#8204;&#57545;&#8204;都是蠢货,男&#57545;&#8204;都是废&#58726;&#8204;……&#60473;&#8204;后&#61045;&#8204;就因狂妄遭了报应。</p>

安阳就是&#61045;&#8204;的报应。</p>

周家&#57545;&#8204;横空夺了&#61045;&#8204;板上钉钉的驻矿使&#60678;&#8204;位,&#61045;&#8204;却一点埋怨也没有,反倒是安阳开玩&#59653;&#8204;似的一句“对不住啊林师兄,抢了你的正职。你放心,我可&#57972;&#8204;干不了几十年就回潜修寺了”,将&#61045;&#8204;刺激得不轻。</p>

是了,周家的&#58503;&#8204;孩子,最后&#61102;&#8204;多会进内门的,变成&#61045;&#8204;高攀不上的仙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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