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吃了一惊，难道是裴缙向县城百姓收购粮食时用强，激起民变？</p>
“快走！”不敢耽误，朱秀匆匆赶去。</p>
赶到牙城门口，果然聚拢大批百姓，不下千人，还有许多正从外城各处汇聚而来。</p>
聚集的百姓虽多，却无人闹事，大伙排成十多个纵队，似乎在有条不紊的排队。</p>
再仔细看看，百姓们肩挑手扛，大包小包，有的拎着小半斗粟米，有的挑着十来斤麦子，也有的抱着装有荤油的瓦罐。</p>
“他们....”朱秀一时语塞。</p>
裴缙笑呵呵地拱手道：“百姓们得知军中缺粮，都愿意从自家口粮里匀出些，出售给节度府。短短半日，满城都传遍了。”</p>
朱秀嘴唇嗫嚅着，眼眶略显湿润，喃喃低吟：“民心可用、民心可用！”</p>
之前还担心百姓们就算有余粮也不愿出售，毕竟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县城封锁，还不知道哪日能开禁，手里粮食多些，才能避免饿死人。</p>
何况几日前的牙兵骚乱，着实祸害了不少人家，百姓们就算心有防范，对节度府有所抵触，朱秀也能理解。</p>
却没想到，安定百姓如此明理善良。</p>
关铁石领着一名布袍男子走来，男子一见朱秀，跪地拜首：“草民给小官人叩头。”</p>
朱秀忙俯身将他扶起，关铁石笑道：“他是东鸡儿巷，吴记货栈东主，县里有名的大善人。这次，也是他发动乡邻卖粮，还率先送来五石稻谷。”</p>
吴商户拱手惶恐道：“不敢当大善人称呼，小人世代为安定百姓，左邻右里皆是故交，平素里哪家有事，帮个急，算不得什么。”</p>
朱秀见他面阔眉浓，长相颇为正气，不禁心生好感：“吴东主叫什么？”</p>
“小人唤作吴大签。”吴东主笑呵呵地作作揖。</p>
朱秀拱手道：“吴东主深明大义，我代表节度府先行谢过！”</p>
“哎哟！小官人折煞小人啦！”吴大签不敢受礼，急忙避过身。</p>
“小人知道，正是小官人创办阳晋川盐厂，还主导向泾原两州百姓免费发放食盐。如今安定百姓不缺盐吃，节省了好大一笔开销，乡亲们都念史节帅和小官人的好。</p>
这次薛家作乱，放火烧了粮库，害得牙军缺粮，小人寻思着正是报答史节帅和小官人恩情的时候，便将厉害关系告知给乡亲们，大伙知道后，都愿意拿出家中余粮卖给节度府。”</p>
朱秀笑的愈发亲和了：“吴东主和县城百姓们，怎么看待此次动乱？”</p>
吴大签咽咽唾沫，咬牙切齿道：“不瞒小官人，安定百姓哪个不知道，薛家就是毒瘤！以前百姓们为吃一口盐，没少把血汗钱往薛家送。像小人这样的普通商户，更是饱受薛家欺侮，凡是挣钱的生意，薛家都想插一脚！</p>
小人家里以前是做皮货买卖的，薛家派人收了小人的屯货，给了十贯钱，警告小人说以后不许再经营。没办法，小人才又办起了货栈....唉，只要能铲除薛家，小人甚至愿意捐纳一半身家！”</p>
朱秀和关铁石相视而笑，宽慰道：“吴东主放心，薛家祸害彰义百姓多年，这次史节帅下定决心将其铲除，还两州百姓以公道。”</p>
又勉励了几句，吴大签千恩万谢地走了。</p>
裴缙笑道：“下官调查过，这吴大签在本县颇有善名，为人也明事理知大义，有他牵头发动百姓，收购军粮一定能顺利完成。”</p>
朱秀叮嘱道：“一定要按之前定下的价格给付，不许有丝毫短缺。若是银钱不够，就用布帛充代。另外，把这吴大签记下来，往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p>
“少使君放心，下官明白。”</p>
关铁石道：“百姓们手里余粮不多，满打满算只怕也收不到多少。为长久计，还是要想办法弄到足够多的粮食。”</p>
朱秀点点头，指了指源源不断从县城各处涌来的百姓，说道：“让各指挥把兵士们轮番带来看看，这就是安定百姓对我节度府的支持！有此民心，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p>
牙城角楼上，魏虎面无表情地望着城门口热闹的场面。</p>
身后的庞广胜忍不住感慨道：“史家三代不忘善待百姓，时至今日，彰义百姓仍感念史家恩情。百姓们愿意支持谁做彰义之主，一目了然....”</p>
庞广胜从怀里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迟疑着道：“将军，这封信，还要不要送出城？”</p>
魏虎沉默半晌，伸出手，庞广胜将信交给他。</p>
魏虎将信撕烂，撕的很慢，很细，成粉碎，一松手，纸屑被风吹散。</p>
庞广胜松口气，露出笑容。</p>
在他看来，安心留下，才是正确的决定。</p>
魏虎突然沉声道：“你说，朱秀打散牙兵重新划分，是不是为了防备我？”</p>
庞广胜一愣，犹豫着道：“卑职认为不是，毕竟动乱过后，各指挥人员散乱，重新划拨兵员，安排指挥使也属正常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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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虎沉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p>
庞广胜低声道：“将军还是觉得，节度府无法胜过薛家？”</p>
魏虎凝眼，远眺城外。</p>
“且先看看，朱秀会如何应付凤翔军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