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朱秀才冷声道：“鉴于陶文举主动招供，将贪墨钱财如数归还，念其初犯，过往又有多次立功，老帅特许开恩宽恕，可酌情减轻罪责，免于死罪！”</p>
陶文举激动得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一脸：“多谢....多谢少使君宽宏....”</p>
朱秀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陶文举带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召集所有在安定县的节度府属官前来观刑，以儆效尤！”</p>
陶文举听罢，双眼死死瞪大，两腿一蹬立马昏死过去。</p>
史匡威又急了：“就他那身子骨，五十军棍打完还能活命？饶都饶了，不妨再少些，打个十几二十棍也就行啦~”</p>
朱秀恼火道：“岂能为他一人，一而再再而三减轻刑罚？五十军棍已是最后底线，绝不容许再少！严平亲自用刑，敢少打一棍子，我就把你赶出彰义军！哼~”</p>
朱秀没好气地狠狠瞪了眼史匡威，背着手往屋外走，差点与闻讯赶来的魏虎迎面撞上。</p>
“少使君。”魏虎抱拳行礼，朱秀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没说话。</p>
魏虎又朝史匡威见礼，目光落在满桌子盐厂账册上。</p>
这些都是彰义军的核心机密，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p>
“严平，把账簿收好，封存入库，然后马上执行命令！”</p>
朱秀语气严厉地吩咐，而后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p>
严平赶紧手忙脚乱收拾账簿，几张散开的纸页飘落在地，魏虎弯腰捡起，一眼瞟过，都是些弯弯绕绕的鬼画符。</p>
“多谢魏将军！”严平抱拳，伸出手。</p>
魏虎看他一眼，笑了笑，递给他。</p>
史匡威唉声叹气：“朱小子今日是怎么了，好大的杀性！严平啊，你待会下手可得轻些，记得千万留陶文举一条命，别真给他打死了。”</p>
严平咽咽唾沫，小声道：“属下当然也想救陶文举，可少使君目光如炬，哪能瞒得过他？”</p>
老史瞪眼道：“反正老子不管，你负责用刑，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陶文举的性命！朱小子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绝不是真的想杀陶文举，等他气消了，自然会想明白。”</p>
严平苦笑道：“万一少使君责怪，还请帅爷多多担待些。”</p>
“那是自然！放心好啦，有我在，朱小子的邪火撒不到你头上！”</p>
史匡威胸脯拍得梆梆响。</p>
严平哭丧着脸，总觉得帅爷不太靠谱的样子。</p>
一个时辰后，接到命令的节度府属官，全都集中在议事大厅前的小广场上。</p>
陶文举只穿一件单薄内衫，披散头发，被押到条凳上趴下。</p>
严平大声宣读朱秀的命令，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掌，抄起一根沉重的扁头棍，重重一棍打在陶文举的屁股上。</p>
当场响起一声惨烈的杀猪声。</p>
一众观刑的官员畏惧地看着，窃窃私语，陶文举在盐厂犯的贪墨罪，很快就在众人间传开。</p>
裴缙胆战心惊地看着，两股颤颤，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也是凉飕飕的。</p>
同样身为核心财务人员，裴缙对陶文举眼下情形感同身受。</p>
试想，每日经手如此庞大的钱款，一个批文下去，就能调动几百上千贯钱，任凭谁在如此处境下，心思都得跟着动摇三分。</p>
能克制住贪念，每一笔钱款如实入帐，已经算是难得。</p>
裴缙曾经也动过同样的心思，稍微使些手段，就能为自己捞到一大笔钱。</p>
所以现在看到陶文举遭灾，裴缙心里最为惊惧，总觉得这是朱秀在借陶文举之罪敲打他。</p>
“少使君莫非早就觉察到我之前的小心思？”裴缙咽咽唾沫，满眼恐惧。</p>
陶文举的惨叫声落在他的耳朵里，更是让他心中发寒。</p>
裴缙咬牙跺脚，决定去找少使君坦白自己的罪过。</p>
魏虎站在人堆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带着几分思索，还夹杂丝丝兴奋。</p>
后赞带着属吏路过，停留片刻，冷笑一声走了。</p>
“十八，十九....”一名亲卫高声计数，刑罚还未过半，陶文举已经昏死过去。</p>
另一名亲卫舀一瓢水泼在陶文举脸上，将他激醒。</p>
恍惚之间，又是一棍子打在血肉模糊的屁股上，陶文举嘶哑着惨叫。</p>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浸透，血水沾湿条凳，滴落在地。</p>
观刑的属官摇头叹息，不忍直视。</p>
从二十棍之后，严平有意收力，每一棍子落下前化去六分力量，打在陶文举血淋淋的屁股上，虽然听上去噼啪作响，但实际造成的伤害大大减轻。</p>
五十军棍执行完毕，陶文举六次昏迷，最后一次彻底晕死。</p>
严平也打出一身大汗，探探鼻息松口气，人还活着。</p>
“快快抬下去，请大夫医治！”严平急切地低声叮嘱。</p>
两名亲卫架着陶文举离开，一众观刑的属官也心有余悸地散去。</p>
这还是朱秀执掌彰义军以来，第一次当众用刑。</p>
陶文举的真正来历，节度府内没几个人知道，但他能得少使君信任，掌管盐厂机要，说明是少使君的心腹之人。</p>
亲近心腹犯错，照样逃不过责罚，这五十军棍打下去，彰义军的军法得到极大整肃。</p>
谁想触碰禁令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p>
众人散尽，场中只剩魏虎一人，他望着半死不活的陶文举被拖下去，走到用刑处，低头看看地上沾染的血迹，用脚踩了踩。</p>
“陶文举....”魏虎喃喃低语，微眯的目瞳中闪烁异芒。</p>
裴缙赶到办公房想要求见朱秀，却被守卫告知，少使君已于一个时辰前，带上史向文出城，往农垦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