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消息真假掺半，更叫人难以分辨虚实。</p>
这背后的推手倒也精明，让谣言出现的时间恰好在魏虎死之后，彰义军人心最为浮动的期间。</p>
谣言所指矛头也相当精确，直接把朱秀和史匡威划分成对立面，闹得人心惶惶，制造彰义军分裂的危机。</p>
对于这位幕后推手，朱秀心里已有考量。</p>
除了灰溜溜跑去邠州的后赞，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迫切地希望彰义军内部产生裂痕。</p>
借此机会，让严平好好查查，也算是对这场流言风波作出正式回应，以此震慑宵小，平息舆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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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官房内，吴大签等候多时。</p>
朱秀推门而入，朗声笑道：“咱们的泾州炮王、毛皮大王、糖王来了！”</p>
吴大签急忙起身快步走到堂中，深鞠揖礼：“拜见少使君！”</p>
朱秀坐下，笑道：“吴采办免礼，请坐。”</p>
吴大签道谢，在一旁坐下，低眉顺眼神情显得很恭顺。</p>
吴大签是广和商汇明面上的大掌柜，在彰义军内部，只要极少数人才知道，他是彰义军扶持的官商，总采办。</p>
彰义军需要的大量硝石、硫磺、生铁等货物，都由吴大签负责供应。</p>
泾州所产的粮食和桑麻，也交给他负责售卖到外州。</p>
甚至一部分泾州白盐，也由吴大签运到岐州，以官盐名义进行贩售。</p>
青石岭水泥灰作坊和平凉冶炼作坊、崆峒山火器作坊，因为开山炸石，经常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p>
又因为广和商汇负责运送配制火药的原料，朱秀便取笑吴大签为炮王。</p>
起初这个诨号只有彰义军内寥寥几人知道，后来不知怎地，越传越广，成了吴大签的公开标签之一。</p>
街巷流传的小道消息也称，青石岭等地的作坊也有吴大官人的份子在里面，那惊天动地的放炮炸山的声响，也有吴大官人一份功劳，炮王之称名副其实。</p>
吴家之前便是做皮毛生意，成立广和商汇后，皮毛生意借助东风趁势而起，也被吴大签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了广和商汇的特色之一。</p>
广和商汇最负盛名的，自然还是旗下最受欢迎的广和糖系列产品。</p>
当初朱秀把黄泥水淋糖法传授给吴大签，让他寻找心腹可靠之人，拆分工艺步骤，分别教授几人，作为广和商汇的初期技术班底。</p>
吴大签倒也不负重望，短短时间内，将广和商汇的摊子迅速铺开，广和糖在岐州雍县打响名头，继而在长安、洛阳、开封、邺城开办分号，隆重推出广和糖高端糖果点心系列产品。</p>
得益于藏锋营相助，广和商汇顺利在几座重要大城开设分号，吴大签也是不久前才从洛阳赶回。</p>
“这是各地分号，半年汇总的账簿明细，请少使君过目。”</p>
吴大签恭恭敬敬呈上一本厚厚的账册。</p>
朱秀接过随手翻了翻，放到一旁，笑道：“等会交给裴缙去算吧。”</p>
所有的大宗交易收支记录，度支官裴缙那里都有备案，只要两相核对基本无误，就说明广和商汇的经营运转正常。</p>
当然，在手写笔算的时代，不可能将所有收支项记录全，一些零散小额的支出也不用去计较，只要大体上不出错便可。</p>
朱秀呷一口茶，说道：“岐州那边的情况如何了？”</p>
吴大签回道：“西南面行营招讨使、凤翔军节度使赵晖赵老爷子，镇守散关，在宝鸡山大败蜀军。</p>
卑职走之前，听闻蜀主孟昶已经派遣使者主动联络赵节帅，愿意休兵讲和。</p>
总体来说，岐州危机已经解除。”</p>
“赵老爷子老当益壮，厉害啊！”朱秀笑着夸赞。</p>
后蜀孟昶本来想趁着李守贞闹腾之际，出兵骚扰岐州，看看有没有油水可以捞。</p>
现在关中叛乱已经平息，蜀军又在宝鸡山吃了败仗，一定会趁此机会撤兵，不会想跟凤翔军死磕到底。</p>
朱秀又详细询问了广和商汇的经营状况，主要是岐州和长安等地的消息，至于开封那边，有马庆通过盛和邸舍的渠道传来密报。</p>
吴大签一一应答，对答如流，广和商汇事无巨细，全都印在他脑子里。</p>
朱秀对他相当满意，这家伙的确有一颗精明的头脑。</p>
之前调查徐铉和李从嘉的身份，也是委托他派人南下打探的。</p>
岐州是连通关中与汉中的重要商道，南来北往的商旅极多，藏锋营的力量暂时触及不到江宁，只能依靠这些走南闯北的商贩探听消息。</p>
“这次召你回来，一是大半年未见，看看你可还安好。</p>
二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朱秀笑道。</p>
吴大签诚惶诚恐地道：“多谢少使君关心，卑职一切安好。吴家有少使君照料，卑职亦无后顾之忧。</p>
少使君有何吩咐，卑职一定尽全力完成。”</p>
朱秀手指轻叩桌子，沉声道：“即日起，泾州的外售粮食生意全部停止，你与温仲平、宋参、裴缙几人合计合计，要保证官仓充盈，军粮储备不低于三十万石！”</p>
吴大签一惊，迅速在心头默算，根据他的了解，目前彰义军的军粮储备，距离少使君给出的数差距不小，最少还有十万石缺口。</p>
吴大签稍作思索，拱手道：“少使君之意，是让广和商汇扩大粮食收购量？”</p>
朱秀道：“大宗粮食流动太过敏感，恐怕会引来诸多猜疑，这件事你切记谨慎些。泾州今年的收成不及去年，汛期时泾河涨水，几处移民安置区受灾，耗费不少粮食赈济。</p>
不过与往年比起来，仍然算是一个丰收年。等秋收过后，各县收成上报，我粗略估计过，能保证各处官仓充盈，还能划拨两三万石作为军粮。</p>
你要想办法，在明年春种之前，再凑出十万石粮食，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收购。”</p>
吴大签点点头应下：“卑职遵令。”</p>
朱秀又道：“粮食的事你可以暂时放放，时间还充裕，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加大生铁囤积量，我会增派一支队伍进驻百里城，负责押运铁料。”</p>
吴大签惊讶道：“敢问少使君，具体要多少？”</p>
朱秀摇摇头：“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p>
吴大签更是吃惊，囤粮囤铁，这是要加大兵器甲具的打造力度，准备打仗了吗？</p>
岐州、泾州流通的铁料，大多来源于汉中、邛州、巴州等川蜀之地。</p>
等到蜀国与开封朝廷修好，开放商路恢复贸易往来，吴大签倒也有法子增大铁料采购量。</p>
只是朱秀又是囤粮又是囤铁，一副开足马力准备打仗的架势，让吴大签心里惴惴不安。</p>
见朱秀神情淡然，拨弄盖碗品茶，没有要跟他解释缘由的打算，吴大签只得在心里苦笑一声，鞠身揖礼道：“卑职谨遵少使君之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