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州城东门。
“你确定那个人说:不要杀官差?”
“小人听得明明白白地,他真这么说来着。”
满街的血泊和断肢之中,书生淡定地在血泊中来回踱步观察着情况,一边听着手下的报告。
这个“贵公子”的行事处处透露着怪异,他首先很熟悉那些真正贵公子的做派,而且平时一定跟这种人有不少接触,否则瞒不过春缘楼那帮人精。
其次、这个人相当心狠手辣,肥虎和冯开运的惨状他光是听手下描述都有些发怵,对方居然能在作案之后冷静地立刻脱逃,从“马车”的后手来看,恐怕对方是早有准备,甚至就是盯着肥虎进的城。
最关键的是:肥虎和冯开运是被虐杀的。
书生见过太多这种人了,这两个吊人虐待别人的时候凶残无比,轮到自己瘫地比谁都快,在那个漫长的死亡过程中,从嘴里吐出什么关键信息都不足为奇。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见多识广,身边还有能人帮持的“贵公子”,为什么要把目标放在一个开妓院的身上?
除非他知道肥虎不仅是一个开妓院的臭流氓,还跟刘老爷有莫大的牵连。
书生沉吟片刻,突然有了个大胆的联想。
“你觉得他们跟锦衣卫有关系吗?”
一听“锦衣卫”这三个字,手下立刻被吓得腿肚子转筋,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这不、不至于吧,锦衣卫不早就”
嘉靖皇帝死后,以徐阶为首的文臣便迫不及待地开启了对锦衣卫的清算,他们再也受不了这个可以把自己按在朝堂上打板子、肆意窥探自己财产和人际关系的特务组织。
而隆庆爷也是个没主意的,居然放任了文臣们的行为,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天子终于只听得见文臣们的逆耳忠言,只看得见朝里的朗朗乾坤,再也看不到那些文臣不希望他看到的东西了。
现在的锦衣卫虽则还没有被取缔,但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了辽东、蒙古和燕京区域,在大明内地的规模已经急剧萎缩,影响力和业务能力大不如从前。
江湖上虽然早就没了锦衣卫的身影,但关于这些天子近卫的传说却从未消失,甚至随着口口相传和说书人的杜撰带上了神话色彩,成了类似都市传说的恐怖生物。
再加上能让锦衣卫过问的民间事务基本上是清一色的谋逆要案,只要跟这群瘟神搭上关系就准没好事,手下不怕他们就有鬼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些苍蝇一样的家伙就希望搞出个大案要案,在首辅大人和新帝面前献媚呢。”
书生冷笑一声,在他十余年的造反生涯中,锦衣卫一直跟狗皮膏药似得粘在他身后,逼得他借刘老爷的势力躲在这小小的偃州城。
他从那些血与泪的失败中学到最重要的教训就是:永远要做最坏的打算。
书生从血泊里捡起柄残缺的砍刀,慢悠悠地走到被朱厚煜击昏的城门官面前。
城门官此时已经渐渐苏醒了过来,只是全身仍旧动弹不得,惊恐地看着那个朝自己举刀走来的身影。
“抱歉了,记住我这张脸,然后到地底下去跟阎王爷告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