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英国公府正厅里,张维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朱翊钧侧眼打量着他沉默不语,正厅里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张维贤此时已经完全被吓醒了,喝下去的酒都混着冷汗滴了下来,他是真害怕朱翊钧,不断在心里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回府休息。
朱翊钧神色复杂地看着张维贤,他其实是对此人抱了很大期望的,不仅是因为张维贤本人难得的天赋,更因为他英国公嫡长子的身份,只要利用得好,张维贤会是他的一步妙棋。
英国公一脉从张辅传承下来已有百年,堪称树大根深、声名显赫,如果这样一个显赫的顶级勋贵中出了一位圣眷隆厚、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也许就能把大明崇文抑武的局面搅浑。
大明的文官在土木堡之变后迅速崛起,他们将武勋彻底踩在了脚下,不仅武勋们的兵权被兵部夺了过去,就连武官的升迁、任免都被文官们捏在了手里,没有外力介入,武勋们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大明在土木堡之役的前后完全是两个大明,土木堡之前、大明与勋贵宗亲共天下,勋贵把文官从轿子里揪出来抽鞭子都是常事,文官们也奈何不了这群手握重兵、深得圣眷的大老粗,只能暗自恨得牙痒痒。
然而土木堡之役堪称华夏文明史前五的惨败,明英宗朱祁镇又堪称中华五千年独一档的烂人,
大明精锐的中央军经此一役全军覆没,无数的军备、牲畜、资深军官全都丢在了北方,直到大明灭国也没能再掏出一支像样的中央军。
这就导致了朝廷对戚继光、李成梁等手握精锐的地方大员极为忌惮,一旦这种人起事,朝廷几乎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因此只能绞尽脑汁地防备和迫害这些骁勇善战的边将。
古代臭名昭著的昏君做事好歹也有个由头、起码人家心是好的。
纣王剖比干的心是为了威慑附属部落和保守势力;隋炀帝挖大运河、征高句丽是好心办坏事,严重透支国力;哪怕是完颜构冤杀岳飞,你也可以勉强用徐徐图之和害怕谋反给他洗地。
但英宗就是烂得与众不同、烂出了新高度,当他宠信王振、在土木堡把大明的中央军和勋贵宿将们一波送走的时候,你觉得这是个堪比隋炀帝的昏君,但也只是个没有自知之明还专断的白痴。
当他被也先押着为瓦剌叫门,你觉得这个人简直不要脸皮了,他一个皇帝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来的?这也能叫皇帝?完颜构都不至于此!
当他冤杀于谦、清洗忠良之臣,你觉得这个皇帝实在是烂到家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然而他还能整出一手给也先立生祠、夺门之变篡自己儿子的位、把民族英雄于谦的妻女赏赐給胡人随从的烂活出来,就是能烂得超乎你的想象、让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