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箭楼，高原就看见满地都是躺在地上睡觉的士兵，他们一个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杂。不管是伤员还是普通士兵都在倒头大睡。</p>
黄澎则坐在椅子上用一只手支着脑袋，闭目假寐。等高原一进来，立即抬起头来，迷糊的眼神立即清亮起来。他双目里全是红丝，脸色发青，但精神却在一刹那旺盛起来。</p>
“高将军来了，可惜你来迟了，昨天晚上对面的闯贼李双喜部猛攻了一夜，刚收兵回营。”黄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因为喝得急，胡须上沾了一粒精亮的茶水。</p>
高原笑笑说：“大军夜里攻城，军队之间无法协调，各兵种不能妥帖配合，估计闯军也是以骚扰为主。不来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倒不觉得闯贼夜战有什么出众之处。”高原有些奇怪，按说昨天晚上西门这里打得一塌糊涂，枪炮声，喊杀声早就该惊动整个开封城了。自己为何却没有听到。看来，周王府的隔音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估计也是因为最近太疲倦了，一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p>
高原又道，“敌人人多，日夜不停骚扰，想的就是耗费我的士气。我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闯贼主力就会再次进攻。黄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吧。”</p>
黄澎笑笑，“贼人会会还再次进攻我不知道，不过，我被他们折腾了一夜晚，还真是累得够戗。若闯贼再攻，却是大大的不妙。”</p>
“对了，闯贼挖城战失利之后，现在用什么战术？我看看用何法子应对。”</p>
黄澎不屑道：“还能用什么法子，不外乎蚁附攻城市，昨天晚上人好多，低头看下去，黑压压全是人。梯子上人挨人，人挤人。一个石头扔下去就能打中一串。“他指了指窗外的城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触目惊心一片黑红的颜色，有血迹，有大火的烧痕。整个城墙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斑斓。</p>
这个战术不过是拿人命来填，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却十分有效。闯军在攻城的时候照例火力覆盖，不住用弓箭、火枪射击，让上面的明军无法探出头来。</p>
黄澎也很烦恼，对高原说，李自成的人太多，杀不胜杀。整个河南都在他们手里，兵源尽乎无穷。几乎好几次都被他们攻上城墙来。就算十个换一个也足够让开封守军彻底覆灭。</p>
最讨厌的一点是，闯军先是驱赶普通士兵攻城，待城上的明军消耗得差不多时。潜伏在城下洞穴中的精兵一涌而上，给上面的明军很大杀伤。</p>
“潜伏，潜伏在 哪里？”如果那样，还真是一件很严重事情。就高原知道，闯军虽然号称百万，所部也不过三十来万。但精锐却只八万。而精锐和普通士兵的区别非常大。就李自成的精兵而言，一个对付四个普通士兵不在话下。更别说彼此之间的配合和对武器使用的熟练程度了。</p>
“哪里，自然在下面了？”黄澎站在窗口，让高原朝下看去，说：“前一段时间闯贼的挖城战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却在城墙下掏出了一排一人深的凹洞。这一派洞穴虽然不足以埋设重要轰掉城墙，但藏一队精兵却不在话下。只等攻受双方累个筋疲力尽，已经在洞里休整多时的精锐齐出，我军危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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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听说脚下已经被挖空，吓了一跳。他也是个擅长军事的指挥员。知道当战局陷入拉锯时，这么一支精锐对双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这一切还是没逃脱他的预料之中，点点头，随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让他们在里面呆不下去就行。”</p>
黄澎眼睛一亮，忙问高原该如何弄。</p>
高原回忆了一下历史书上介绍的开封守城战中的一些防御手段，道：“其实，在城墙上弄一派悬楼就成。”边说边拿起案上的纸笔在画出图形，并写上规格和尺寸。</p>
高原本就自学过一些机械制图，这一张图纸画得非常直观，正、侧、俯面一目了然。让黄澎大感佩服。不过，工匠终究是末业，黄澎佩服之余，心中却不以为然。</p>
这悬楼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用大梁木三根伸出城墙去，上面铺上横木，做成木筏模样。大梁木非常结实，闯军的弓箭和火炮无法穿透。如此，敌人的长梯就在没落脚的地方。相反，明军可以居高临下，从脚下的缝隙中不停打击藏在洞穴里的的闯军。这才是真正的掌握了制空权。</p>
听高原说完，黄澎连连叫好，说，这法子管用。马上就要跑出去叫人弄。</p>
高原忙拉住他，笑道：“别急，敌人马上就要攻来了。现在弄也来不及，再说，悬楼的效果究竟如何没经过实践还真不好说。时间紧迫，干脆先弄一个出来看看。如果效果好，再推广不迟。”</p>
“也好，就这么办。”黄澎对悬楼的具体效果如何，心中也是没底，立即叫来士兵，将图纸递给他们，让立即办。</p>
恰好守西门的士兵中正好有四个木匠。古代工匠地位很低，周王征发士兵时首先就征用了开封的百工。这四人正好是师徒关系，彼此配合也是非常熟练。</p>
一声令下，黄澎手下跑下城楼，拆了几栋民房，将大梁抽上墙来，从垛口远远地升出去。然后，四个工匠手脚麻利地在上面铺上木板子，捆上横木。城墙后面的民居早已经在历次开封大战中毁成一片白地。木料和砖石随处可见，倒也方便。</p>
还没等工程完工，远方突然一片喧哗，锣鼓喧天，黑压压的人马朝开封压来。闯军再次进攻。</p>
黄澎骇然地看着高原：“高将军果然大才，到现在为止刚好一个时辰。”</p>
高原道：“黄大人忘了，我现在可还是闯贼的校尉。闯贼的底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p>
这次进攻西门的是李自成前军主力，连四营提督田见秀也亲自来了。虽然隔得远，高原还是能够看到那面“田”字大旗。</p>
前军有一万主兵，三万辅兵和民夫。挖城战失利后，李自成暴跳如雷，严令各军强攻。并让各地驻军将民夫源源不断地送来，企图用人海战术填平这座巨大的开封城。</p>
高原还是第一次居高临下地全盘观察闯军的调度，只看了两眼就觉得无比震撼。四万人组成不同波次的进攻，一声呐喊，浪潮一样地朝开封涌来。让人怀疑，这脆弱的城墙还能够经受住几次这样的冲击。</p>
还没他感叹一句，闯军的大炮轰鸣，在城墙上打出无数白烟。有大炮的火力支援，攻击队伍开始加速。</p>
还没等城墙上的明军从剁口出抬起头来，又是漫天箭雨倾泻而下。明军都抬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门板顶在头上，三五成群地缩成一团。有的门板还是薄了些，抵挡不住高速落下的羽箭，不断有长箭射穿门板，钉得下面的士兵一阵惨叫。有个士兵躲避不及，被穿透木板的箭头刺进眼睛，大叫一声在地上乱滚。须臾便被一片长箭覆盖，浑身上下全是白色羽毛颤动。</p>
“轰隆！”箭楼里的三门大炮也响了，每发一炮，大炮便狠狠地一颤，震得箭楼里烟尘斗乱。</p>
可惜，仅仅靠这三门炮根本无法阻挡闯军前进的脚步。一声喊，闯军跑到城下，长梯已经搭到垛口上。一个个口含腰刀的闯军士兵手脚并用，疯狂地朝墙上爬来。</p>
高原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一队装备精良的闯军精锐一躲到墙底就不见了，想来已经藏在下面的凹洞之中，只等适当的的机会出击。</p>
黄澎哈哈一笑，披上铠甲，“高将军且在这里看着，我去试试你的悬楼。”</p>
“好的，黄大人小心。”高原趴在箭孔头也不会。这是一个难得地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好机会，旁观这清。</p>
长梯上的闯军越来越多，竹、木长梯也被人体的重量压得弯曲，有的地方已经贴到墙面上了。</p>
不多时长梯上就爬满了双目血红的人。因为衣甲单薄，墙上一箭下去便能射死一人。不断有人被射中，大叫一声落下，将下面一连串人砸中。</p>
很快有闯军爬上墙来，然后被上面的明军一通乱砍乱刺。刚开始时，闯军还没办法在墙上立足，但随着墙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渐渐有人冲了上来。战火四处蔓延，高原所呆的箭楼门口也有闯军出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