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说:“读书读书,读得是书中的道理,书中的学问,到得最后,增长的却是心中的见识。这古书新籍,真真算起来,可说是汗牛充栋,真不知有多少万卷。只是其中讲的道理,怕只有三成是有用的,三成是重复的,还是三成是没用的甚至错误的。若不分青红一律只管下苦功读去,记在心中,费时费力还是轻的,若遇上那错误百出误人子弟之书,岂不花了功夫反倒学错了知识?如那观其大略之法,便是天资横绝之人,也不免有挂万漏一之叹。因此晚辈想,莫若如此一一对鉴,齐头推进,虽然看来似是进度缓慢,实则去粗存精,或如漉沙见金之法,既不会误拾沙砾,也不会漏去金珠。”</p>
三老都是读了一辈子书的人,于这读书个中关节,体会自深。此时听了卢鸿读书法,均是大加称赞,言道怪不得卢鸿如此年纪,能有这般见识,这读书之法,实实是读书做学问的无上佳法。</p>
其实卢鸿这般求学之法,若是后世之人,自然觉得无甚出奇之处。只是古代书籍分类方法及目录学等知识,极少有人涉及,多是按照先生之言,口传手授,代代相袭。突然见了卢鸿这样将书分类通鉴的方法,自然是要惊讶了。</p>
后来三老将这方法,传于郑家学子,渐渐又播扬开来,竟成了世人学者最通用的读书之法,后人名之为“卢氏读书法”。</p>
三老虽然推崇卢鸿读书之法,但他们三人年纪如此,所得之书几乎都已下过大功夫,只能感叹当年走了弯路,费了许多无用之功,但也是没有必要再亲自去体验新读书方法了。这一段三人与卢鸿讨论经义渐渐为少,而是开始了一项新工作,便是整理前时玄坛讲经所得气学义理。按照传统的子书著作方法,仍是选择以语录方式成书,最根本的依据,便是玄坛讲经时的讲演稿本。</p>
每当讲经之时,郑家便有专门几个记忆超群、经学功底扎实的年青学子,记录讲经内容,整理成文。此次讲经历时颇长,且气学奠基,影响巨大,自然是要好好整理一番。各方来玄坛的名贤大家,也都纷纷求取经录。因此此次郑家对经录极为重视,三老亲自领头,点校经录。在整理过程中,更是与卢鸿做深一步探讨,务要使这经录成一代经典,以图流芳后世。</p>
卢鸿一头参与整理点校经录,一头将郑家藏书楼中值得一读的书通鉴一过。郑家藏书楼藏书之丰,比之卢家直多了一倍有余,若非卢鸿现下眼界大涨,还真不定要多少时间。当然有了三老在旁,筛选书籍时,自是帮了卢鸿大忙,许多不必要的书籍,直接就由三老讲解一下,简单翻过便即丢手,因此进度极快,预计几个月就可以完成此次读书大业了。</p>
只是三老近来却有一项比较有趣的变化,越来越不象古板板的老经虫,反倒有了几分老小孩的顽皮。</p>
古人治学习经,是极为虔诚的。经义于儒生,不仅是学问知识,更是指导其修身立德、为人处事的基本法则。可以说,一个学子看待事物、分析事物的观点以及处理事物的具体行动,都会按照其理解的义理去做。</p>
三老自小承家学,于“礼”这一字,极为重视,因此行动言语,未免一丝不苟,动静合规。此次与卢鸿论经,被卢鸿由“诚”这一字讲来讲去,竟是渐渐接受了卢鸿的理论,行动言语,一变而为随意自然,再没有了以往僵化古板之态。其中变化最大的,实实出乎卢鸿意料之外,不是平时略为洒脱的三老郑诚,而是最为严肃正统的大老郑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