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能量爆发在星空中不断翻涌,只有那一块不断闪烁着焰火的区域的光影正在映照星空,除此之外,一切都相当安静,双方都是完全寂静的状态:声音与战火,一同平息了。
他们抱着死战不休的念头冲进大裂缝里,举起手中的兵器对准四面八方,然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敌人铺满了整个星空,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与安魂墙铸成的毛线团一样从无数个方向包围了他们。然而,它们全都悄无声息的,像是雕塑一样不活动,甚至连混沌能量都只保持在警戒状态流转,没有加剧能量活动程度的打算,也没有冲上来和他们战个痛快的意图,就莫名其妙地站着、围观。
就连吃他们的尾气从大裂缝里冲回来的混沌士兵,也都悄无声息归队,远远地立于一旁围着他们,不做声息。现场的气氛,诡异得让他们都感觉到了非常严重的不对劲的感觉,心里没由来冒出了一股奇怪的违和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呀?”司雨挠着头不解看向四周,举着创世之杖的手无处安放,“是不打了吗?还是……”
“我不觉得它们会无缘无故主动停战。”辉回应了一句,捏着下巴嘟囔,“主动停战是因为……某种原因吗?会是什么原因?”
在他念叨着的时候,凤青凰忽然一怔,连忙抬头环视星空:“小星星不见了……灵魂传讯内也……”
也是在她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众人才彻底明白心里的违和感何在:启明星的光辉消失了,那股环绕在秩序领域内的感觉也随之慢慢减弱。
在他们一众人表示茫然的时候,秩序领域内忽然传来了一股异常浩瀚,足以让虚空万象都为之颤栗的气息,然后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们皆是一怔。扭过头去看刚刚传来动静的地方,看到洛缨姐姐被文姐姐和弦音摁在地上,大伙儿就什么都明白了:洛缨姐姐刚刚差点杀出去抢救——大概是那一瞬觉得他们家启明星出事了,虽然,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文姐姐和弦音明显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把她给摁趴下了。
“安心吧。”辉也摆着手走过去对洛缨姐姐丢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枫可不会这么悄无声息说没就没,他的终场焰火一定会盛大到能把整个虚空吓得‘魂’飞魄散,所以……呃,虽然可能是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再看冥界这诡异的样子……确实大概是……”
“不过,既然毁灭领域与最初之光都没有绽放,灵魂爆发的动静也没蹦出来,那我大胆猜测一下:现在问题还不算严重。所以,我们可以先等一会儿。”辉挠着头把话说完,然后立刻变了语气,“虽然我也挺着急担心的——要不我们先打一轮?”
“它们好像没有增兵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收缩了防线,警惕着我们。”燧风嘴角一扁,摆着一个怪异的苦笑表情,用更加奇怪的语气叹道,“这场面整得好像我们才是入侵者似的。”
啊,明明他们是受邀前来干仗的,现在却看到敌人严阵以待,好像把他们当成了不速之客严加看管一样——不止有衍生物,还有雏鸟,更甚之还有……
“冥界人。”燧晴抬手指向那片能量爆发地带,“有……十人左右,均是巅峰七转,在注视着此处。他们,也是正在等待的模样,似是,在等待某件事情结束,大概率,与枫绫有关。”
“唔……在我们眼皮底下把人抢走了?”司雨嘟囔着挠挠头,连忙拽了拽敬姐姐,“你快看看小星星在哪里?你应该能……看到吧?”
敬元姬闻言苦笑起来,她从青凰那句话冒出来开始就一直在反复搜寻,但是真的一星半点与枫大人有关的痕迹都没找到。
辉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示意众人进入警戒状态:“稍微等等吧,枫现在的状态也没有问题——不知道什么东西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现在,也不宜随便乱动。”
“既然他们不打……那我们也先忍一手,不过不能忍太久了,忍一时对面就会得寸进尺,退一步丫们就会变本加厉——把能量塔和其他造物统统都切换到能量聚焦形态,等会要是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先用一轮攻击力拉到极限状态的饱和能量轰炸给他们洗把脸再说!”
…………
黑暗的空间,仿佛沉浸于虚空、虚无之中,像是迷路走进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半天都摸不清楚他到底来到了何处。
灵魂里传来了微微紧张的心绪,让他轻拍了拍胸口,示意灵魂里的“小被子”稍安勿躁,随后抬眼继续打量四周,让灵魂与能量都扩散出去。
感应四周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黑暗便开始消退了:他的立足之处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圈,照亮了他所在的地面,一块巨大的灰色石砖铺就的地板;光圈稳定了数秒后开始扩散,一点点将此处的场景暴露出来,孤寂而冰冷的黑暗飞快消失;蓝天白云大太阳,晴空万里,明媚的阳光略感温热,迎面飘来的暖和的微风中,还掺杂着几分荒凉,他似乎跑到了某个世界里,或者,某个空间里;他出现在一片灰色石砖铸成的广场上,广场的地面上竖着一座座用结晶铸成的高塔,乍一看像是干燥的松果完全绽开的模样——他想说松果塔的样子,不过眼前的结晶塔看上去更细长一些,表面的突刺也更多、更乱——斑斓色泽与灰暗色泽从内而外闪烁交织、渐变着。
同一模样的结晶状造物在远处还有很多,往远处打量很清楚就能看到:广场边缘有一座圆台模样的塔,塔身一半是石头一半是结晶模样;远处环绕着一座湖泊的半圈山体也是通体由结晶铸成,山与湖泊加在一块进行观察,像是什么东西砸下来形成的巨大冲击坑似的,被冲击波击飞溅射出去的泥土与碎石块似乎都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凝固了,变成了结晶,那便是所谓的“山”,它更像是一圈不断往远处延伸的尖刺;还有荒凉大地上不知因何而出现的大裂缝,裂缝的边缘与下方的岩壁也统统都是由结晶铸成;再往远处眺望,大地上竟是出现了一座城市,不过很显然,是一座空城,整座城市外部被一圈圈巨大的结晶尖刺包围着,那些结晶都已经贴上了城市里的建筑,城市的内部则有相当一部分的建筑本身变成了结晶,就像广场边缘那座圆台状的塔一样。
这里的所见之物,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凝固”成了结晶的样子,此后,一切都化为了结晶永久凝固,化作了记忆中的永恒不变之物。
他打量着那座被结晶包裹的城市,微眯起眼睛,在心里呢喃自语:风格,有点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那里……那里是……啊,这是……
众神界的风格。
周围的气氛,平静——扯淡,上一秒还在开别人脑阔,现在整哪门子的平静氛围——不见任何活物的踪迹,但,他知道某些诡异的事情正环绕在他的四周,不知是“什么”铸成了这般真实的触感,还原了一个真实存在,却又怪异扭曲的场景。
其实,用脚指头想一下就知道,上一秒的情况、上一秒发生的事情全部消失,忽然切换到如此的状态,那肯定只能是冥界有人把他逮过来了,而且肯定不是带他过来喝茶的——起源天神逮他喝茶可以理解;混沌概念体找他唠叨“喝茶”也可以理解;冥界就算了吧,他俩见面只能用砖头、能量、烟花、当量互相招呼。
总之,灵魂爆发状态准备好了,毁灭领域准备好了,小·虚空动荡准备完毕,随时随地能给整个虚空来一场巨型烟花祭典。
“很警惕嘛,观察者。”
声音响起的刹那,手中的墟冥剑立刻涌上了最大程度的能量,身旁的空间也陡然崩裂开一道道巨型裂缝,无以计数的法阵阵列瞬间显化,带着足以淹没虚空与源初的毁灭能量随他一同将攻击方向指向了身后。
在那里,一个身穿黑色衣裤,披着似是风衣似是大褂的白色衣物的少年忽然出现,完全没有征兆。毁灭的暴风吹拂着他一头灰白色的碎发和衣服,卷走了他衣物的边角和几簇碎发,像是刚刚被刀子刮了一圈。
冥界之主,不声不响,忽然出现。与当年一面相比,他现在看起来似乎精神了一些,不过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模样,怪瘦弱的,看着看着还是让他心里冒出了“邪祟入体、命不久矣”的感觉。
“如我所料,你果然没死。”他凝视着冥界之主的两颗黑色结晶般的眼睛,淡定开口,手中的能量在这一句话的功夫里澎湃了许多,还带上了世间之罪的气息。
冥界之主背着双手耸耸肩没有回应这个话,反而是自己扯起了另一句话:“你杀不了我,我也拿你没办法,不如坐下来随便谈谈。”
“谈谈?哼……”云诺星用鼻子轻喷了一口气,将墟冥剑驻在地上,算是默认了他“杀不了我”的那句话,“你在拖时间。”
“没错,我是在拖时间,你要离开也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你需要给出——”冥界之主用那欠揍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坦然回应了,随后抬手在面前凝聚出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从你意外踏入此处开始,你就一定要给出这个时间。”
“我知道你的力量很强大——‘毁灭’的传承者,你是此世的秩序里拥有最强大、最具有毁灭与破坏性力量的存在。再加上世间之罪所化的力量,针对性的,压倒性的力量,足以让你应对除他们与它们之外的一切。但你,仍然需要‘支付’这一段时间。”他满不在乎说着,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朝旁边的空间挥挥手比划,“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破解空间,我不会阻拦你,因为那没有用。至于我,我倒是想利用这段时间和你谈谈。”
云诺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漠而冷淡进行回应:“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冥界之主发出低沉的浅笑声,此次却是真的带上了一分极淡的笑意:“为什么?你对我们的憎恨……唔,是源自起源吗?因为你觉得我们背叛了起源?”
“难道不是么?”
听到回应,冥界之主再次发出低沉的笑声,抬手在桌上拿起什么轻放下,随着他的动作推进,桌上逐渐出现了一个棋盘,在他手里的东西刚落下之时,便是棋盘完整出现之时。
“我们生来便在冥界里,生来便在他们的豁免空间里……因此,需要高呼着起源与秩序,为了这‘世界’而战——”他淡然摆弄着棋盘,一字一顿说出下面的话,“我们,生来,便,不属于我们自己,只不过是被关在培养皿里的一点‘小东西’,只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呵呵。”
“不过那也无妨,我们因他们而存在,所以我接受了这个结果,所以,我领着我的族人,为了秩序,征战、征战、不断征战,就像炮灰一样,死了又死,无数族人的生命因此消逝,一代又一代。其中有大部分人,甚至再没能从‘溟海’里站起来,沉下去了,成为了海中的一道波澜,再无回归之日。”
云诺星提着墟冥剑坐在桌前,看着冥界之主一会,看到他发出邀请般的眼神,便随意拎起棋子推在棋盘上。
这个画面在所有人看来都绝对够神经:虚空前线的最高执掌者之一,冥界的执掌者,现在正面对面坐着,下棋。虽然其中一方目光冰冷想立刻把眼前人给撕了,另一个则挂着没什么波澜的假笑,对视着,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估计,这个情况不亚于起源天神与混沌概念体面对面而坐,而且双方人马还都表示心态平静。而且他寻思,现在这情况和上述情况没什么不同——起源天神与混沌概念体,一个是秩序的代表,一个是混沌的代表;虚空前线和冥界,一个是此世秩序的代表,一个是此世混沌的代表。
你看,这场面四舍五入一下,基本一致……
噼里啪啦下了一会儿棋,没等来冥界之主的下文,云诺星便提起一口气,声音冷淡回应了刚刚的话题:“你受够了当炮灰的日子,所以,掀起反旗。”
“没错,不过,又并非完全如此。”冥界之主抬眼看了观察者一会,随后微眯起眼睛低头凝视着棋盘,把棋子往前推了两步,覆盖在另一个棋子的位置上,将其融化,“贸贸然掀起反旗,不过是死路一条——那是秩序的根源,名为‘起源’的存在,与混沌概念体同一层级的存在,是我们倾尽一切力量都不可能应对的‘异类’。无法违逆,无法抗拒,自然,也不会心生‘侥幸’。”
“直到‘它们’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看到了另一条路的……可能性。”
“一条,拒绝起源,也抗拒混沌的路——这世间,只要仍然存在着秩序的根源和混沌的根源,一切,就永远都无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