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生命的起源……虚空的起源……源初的意义……啊,这些话题基本都讨论过的,而且因为生命层级的缘故,他们还讨论得相当深入,相当贴近根源。那,除了这些之外,该说什么好呢?——从昨晚到现在,脑子一直都乱糟糟的……呃,现在,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冰原的清晨夹着许些凉意,并不显得寒冷,明媚的阳光带着风雪过后的澄澈洒落在此方空间里,亦或是通过冰面的反射,在天花板上倒映出特别的粼粼微光——天气不错,感觉是个好日子,适合赖床——这种微凉中又带有温暖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舒适,想要起身伸个懒腰,喝杯水继续躺下睡回笼觉。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只是欣赏了一下天花板的光影,然后又捡起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开始思考“我谁我哪我作甚”。
无意义的思索进行了一阵子,他低头看着仍然缩在他怀里睡得安分的某小冰雕,看着看着,眼神微微变得复杂,复杂又温馨,止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他看她露在外的肩膀,白嫩的肌肤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微光,就像她被包裹在一层光芒中——嘛,毕竟是“不明发光物一族”中的一员嘛,会发光很正常,而且,其实并不刺眼,是很柔和的淡淡光辉——他看了一会,给她提起被子在身上盖好。
本来啊,确实是想出去念个清心咒的,但这丫头现在还挂在他身上所以就作罢了。
他闲着没事捋了捋她的长发,将它们散开铺洒在床上,它们也在微微散发着光芒,与屋子里倒映的冰原金光交辉相应,在她周围散开一片朦胧如海浪的光影,仿佛冰川里荡漾开的光芒的涟漪。仔细看看这丫头,嘴角还带点浅浅的笑意,大概是做了个好梦吧,也许,是从那场只有无止境等待的噩梦里挣脱出来了。
不是有那种说法么……唔,就是……什么心灵上的欢愉……什么活着的感觉……欸那句话咋说来着?——这方面的骚话那是辉的专长,他脑子里没装多少说不出来,将就着理解理解就行。
大清早就醒了过来,昨晚到现在应该也没睡多久——心绪乱糟糟的,怪复杂,怪不安分,没多少睡意。短短几个小时的浅眠,不过是用来收拾自己裂开的世界观,顺带让自己心绪恢复正常。
他没转开多久注意力,过了几分钟继续低头看着霜霜,看她安静得跟一座扎根的冰山般的睡颜,忽然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笑容里各种复杂各种……说不出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绪——笑着笑着,表情就变成了惆怅,在心里发出叹息。
到现在回想着昨晚的事儿,想着昨晚的温馨,不由得很认真思考起一件事:总感觉自己是被骗到了这里……然后稀里糊涂就被干掉了——话说这丫头有那种小心思吗?没有?还是说,真是因为刚好就是一个契机所以……?
好啦现在,被吃干抹净啦,该想想后续的事情了……比如,该想想今后的心态问题——从自我的角度来说,他能判断出自己心态与心境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小变化,大概就是如以前所说的那样,有了深刻的眷恋等之后,心灵就会出现迟疑等,这点还有待实际验证……唔,其实不验证也可以,毕竟,早在黑暗时代的时候就有一点苗头了,现在不过是变得更强烈了一些。当初还想着让辉抽他一巴掌让他能醒过神来,现在……现在如果出现那码事儿了,该找谁给他一巴掌?
话说这件事他是不是不需要这么纠结?是不是该……来段清心咒,或是高呼两声起源的意志把现在别扭的心绪给拽回来?
……唔,暂时先把出现动摇与变化心境的搁着吧,放一段时间也许就没那么“摇晃”了。而且,再不济,他也有另一个方法可以让自己回到以前的状态——是现阶段才有的条件,黑暗时代的时候,此条件并不充分。
嗯,就是那份,沉淀了数十个纪元的怨念与恨意,只要把它们从灵魂深处“提上来”的话……自己多半就直接失控了:也算是一个把自己拽回以前那种状态的方法,只不过,是搁在最后才会使用的方法——总之,自己的果断、决绝、战斗力等,受影响的程度应该不超过百分之三点三,大概可能或许……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嗯,大概。
但是万了个一……算了,万一就万一再说吧,现在先不管。
好的,暂时搁置心底的事情之后,他又继续看着霜霜,看着她可爱的睡颜,忍不住在她俏脸上轻戳了两下,然后,又捋着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将它们收拢好丢到身后。
也不知道是到点了,还是没拉窗帘洒满一屋的光亮让她出现了反应,她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慢慢卷起眼帘,双眼还带着一阵迷糊,嘴里传来了含糊不清的音节。
耐心等这丫头的迷糊劲一点点消去,他这才温柔笑着出声:“呀,早啊。”
霜霜在迷糊愣神的时候,看到小星星这温柔到前所未有程度的笑颜,顿时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与神经反射让她蹭一下蹦出去一米,还使劲拽着被子掩着胸口的大片雪白,用略感惊悚的语气开口:“那个……小星星?”
他都被这丫头的剧烈神经反射给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微微直起上半身,用手肘撑着床,点头:“嗯呐……你这什么奇怪的反应?”
霜霜赶紧确认了一下,证实眼前的人是自己认识的小星星后才松了一口气,干笑一声,又在床上蹭着挪了回去,靠着他躺下:“呃……一下子变得太……太过于温柔,有点吓人?”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云诺星表情古怪挠着脸颊,“虽然回溯的记忆里,指定是有细节上的差别,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差别吧——我以前也不该是非常暴躁的人吧?我在你眼里就没点‘温柔’的成分?”
“当然不是。”霜霜连忙摇头,捂着脸干笑,“就是,忽然温柔过度了……以前真没见过这种表情……所以吓了一跳。”
“打个比方,小星星以前的‘温柔’,是很平静的,如沐春风的平淡、安定……”这丫头眨巴着双眼小声开口,“现在的……就像春天打台风了一样,‘过量的温柔’。而且多了点别的感觉在里面,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而且刚睡醒有点迷糊……嘿嘿。”
云诺星:“……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大概知道这丫头的意思,毕竟他“自检”就发现自己心境变化了,作为最亲密的人之一的她能感觉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适应了一会儿立竿见影有了变化的小星星,略感不好意思用脑袋在他胸膛上撞了两下:“那个……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看这丫头小心翼翼的样子,云诺星翻了个白眼,双手捏着她的脸蛋往两旁拉,没好气说道:“昨儿你把我扔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气势的哈?现在冷静下来倒是开始思考起‘后果’了哈?”
“没事,昨晚没制止你,就算是……我的意思了。”他轻叹一声,笑容里夹杂着许些苦恼和困扰,将霜霜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抱着她躺了回窝里,“抛开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不谈,占便宜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我没错……你就不要用这种好像做错事的表情啦。”
“可是……”霜霜歪歪头,“按照小雨的说法来说,小星星你守身如玉那么多年,谁第一个拿下你了就是得了便宜……”
云诺星:“……你们私下里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诶嘿。”
“诶嘿是什么啊诶嘿?!”
霜霜吐了吐舌头,傻呵呵地笑起来,手指在他肚子上不住地画圈:“嘿嘿……虽然是占据最好的条件抢跑了……嘿嘿,总之我赢了。”
“小星星,不能厚此薄彼哦,不然,气氛会变奇怪的。”
云诺星用略带点严肃的表情说道:“你知道么,其实我现在心底藏着一个不安分的想法。”
“不安分的想法?什么?”
“我担心你这会儿把我推了,下一秒就跑了……毕竟从源初的理论来说,‘源初’就扎根在那里,是不会跑的,但是有被‘弃用’的可能性。”
霜霜:“……”
“不过,这时候你居然提起其他人……怎么说呢,感觉,微妙的,怪怪的。”
“这句话很重要的。”霜霜认真地说道,“因为,若你在‘与人相处’方面碰上了无法开解的麻烦……比如,假设我和小雨她们因这件事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话……我知道你心里的答案,不如,你说说?”
云诺星瞄了她两眼,淡定道:“一刀把我自己的灵魂的那一部分历程彻底切了,经历一次死亡,往后,一切‘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骗人的,你们之间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不过是让我自己进入‘无法再得知此间事’的状态罢了。”
霜霜耸耸肩:“嗯,是我知道的答案。”
她轻掰着他的长发,在手里编织成一条条辫子,慢慢说道:“元姬以前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小星星你是高挂在源初里的启明星,是源初里那颗最明亮的太阳,想把它揣进自己的兜里,会把自己烧毁,也会让太阳失去踪迹。”
“……为什么今天的比喻都好奇怪。”
“嘿嘿,是以前留下的比喻。”她笑眯眯回应着,“毕竟,小星星你是‘莫得感情的人’嘛,比起费心力处理那些无意义也无益的麻烦事,你宁可一个人待在源初里飘到永恒的尽头。”
“你知道?”云诺星蹙眉,不解,心里还带点不可思议的感觉,“所以,我几乎没主动做过什么,因为于你们而言,做什么都可能会导致刚刚你说的‘比如’的情况——我心底其实留着一份想法,名为‘保持距离’和‘你们选择放弃’的想法……理由,你刚也说完了。虽然在有了感情基础时再目送你们离去是有点心疼,但……嗯,会有办法‘切掉’的:我做足了应对一切情况的心理准备。”
“嗯嗯,我们都知道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霜霜一直点头回应,毫无意外的感觉,“笨笨的小星星,迟钝怪——我们早都知道了,是在知道的基础上,还愿留在被你牵引的‘轨道’上,一直相伴着……”
“是……这样吗。”他眼神微微变化,默然。
“然后趁机推了你,把轨道定死,嘿嘿。”
云诺星:“……”这一百八十度转折的话听得他有点儿腰疼……
他叹了一声,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谢谢……然后……嗯……抱歉。”
“嗯嗯,包括这句话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呢。”霜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让他木然:“合着你们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