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他进入这个世界已经多久了?不算在外头的星空里的时间,只算梦境和现在的时间,算下来也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只是,这“三个月”都是假的,进程走到最后会毫不犹豫摁下“归零”的按钮,对虚空而言、对时间海而言,就当无事发生。
嘛,那只是对虚空的时间而言,但是从自我的角度上来说,这段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在真实意义上他就是多了一部分经历、一部分记忆,所以,不可能真的将此事当做无事发生。
这部分留下来的记忆也是很有他自己的特色,观察者的特色:看遍世间万象,像个过场人物一样走了一圈,啥事儿都没发生,是一个不纯的路人——这世间里,与他有关的记忆非常少,他也没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唔,隐藏的痕迹暂时都不算,那部分东西,在他还没激活之前都不算真的留下了。
以前虽然说过“被遗忘”是常事儿,但,上一秒还在笑谈,下一秒记忆就被销毁了什么的……呃,这样的事儿还是他娘的第一次遇到。
与他百感交集的心绪有个鲜明对比的是,小·星尘还趴在他脑袋上掰着他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他那一簇头发已经被她编成了各种形状,然后又给解开、又继续编织。他寻思他的头发应该不算是毛线团,这小小姑娘也不是属猫的,怎么就……他现在都不敢拿镜子,生怕看到头顶上是一片地狱绘图,呃,不过潇风她们刚刚看了都没笑出来,那应该没什么。
胡思乱想在这里等待了约有十分钟,他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回过头便见到瑶瑶她们正慢慢走过来,神态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眼睛里也重新有了亮光,看样子是恢复了许些。
“莉丝……”
漓急匆匆小跑过来,一溜烟滑到了莉丝身旁跪了下去,伸出双手将后者抱起来,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与无奈。
莹走到漓旁边蹲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让她歇会吧,她们都被扭曲能量控制无数年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控制。”
云诺星听到这话呆了一阵,忍不住朝她们靠近了一些,干咳一声:“我说……她没死呢。”
莹、漓:“诶?”
“你们不是朦朦胧胧看到了刚刚的战斗么,咋的会认为她们就死了啊。”云诺星翻了个白眼。
“我们……主要就看到你一手指戳进了她们的脑子里。”莹用带点尴尬的声音回应,“以为被你破坏了脑部和精神,然后……”
云诺星的脸颊抽了两下,捂着半张脸长长地苦笑起来:“那只是净化的步骤而已——让净化的力量直接作用于她们的精神与灵魂,能最大程度降低她们受到的额外伤害,就是,苏醒所需要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
“净化?”漓抬起头,用满脸的不信与怀疑瞪着他,“被扭曲能量深度侵蚀,已经影响到了精神与灵魂,怎么可能可以净化……”
云诺星抬手晃了晃:“你不用信我,你过五分钟就知道了。”他转过目光扫了一圈尸横遍野的地面,“除开那几个二代的暗影使徒,其他人都能保证百分百净化完毕,他们现在正在转变与恢复,还得五分钟才能醒来。”
“这样,那我们便静等五分钟。”莹反手捂住还想说什么的漓。她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人,突然说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云诺星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快速恢复正常,自然回应,“我名为云诺星,是一个知道一些事情的旅者,闲着没事做逛来逛去,偶然间在路上遇上了一些人和事,就顺手把这些事情给‘延续’了下去。”
他说完这话叹了一声,看到瑶瑶她们还在聚精会神看着自己,不由得挠头:“还要说啊?那,兴趣爱好是放大烟花和更大号的烟花……嗯?不是这方面的事情么?”
看到瑶瑶她们干笑,他赶紧打断了自己的介绍,反问道:“还是说,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倒也不是……”瑶瑶朝着他走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他的面容,脸上忽然露出了思索与回忆的神情,“就是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云诺星的表情再次一僵,又继续保持镇定:“这点我不清楚——你这份感觉从何而来?”
“就……自然而然存在的那种感觉。”瑶瑶伸出手指卷着自己落在身前的长发,眨巴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不断打量,“有种……梦醒时的……迷糊的,不切实际的感觉,好像我和你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仔细回想的话……又好像缺了什么。”
云诺星默然:也许这部分感觉是源于潇风吧,留下的只是某种“感觉”而不是具体详细的“记忆”。然后,他和潇风也就认识了几天而已,这短短几天的经历,对她那五六十万年的生命历程而言只是短暂的一瞬,对应到瑶瑶那部分更加漫长的生命历程里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说起来,我也有这种感觉。”岚岚在一旁跟着说道,她也凑上去仔细打量云诺星,“似曾相识,见过,却找不到源头的那种奇妙感觉。”
嗯,岚岚这姑娘果然变了,不仅长大了,也变得可以说话了,嗓音嘛,也是和小磐一样。
云诺星丢掉了脑海里那堆胡思乱想,直接对瑶瑶提问:“你知道潇风吗?就是,大概是你自己留下的,用于执行某种任务的……影子,可能是影子。”
“影……子?潇风?”瑶瑶愣了一下,歪着头看向云诺星,“你说的是……什么?”
云诺星愕然:这……不……不知道?潇风不是她们留下来的东西吗?
不是她们……不是她们的话……那答案恐怕只剩下一个了:那个四小只是星尘留下来的某种布置。
既然这样的话,那刚刚……他直接问道:“你刚刚不是看到我们几个人在这里打架么?”
“我刚刚,就只看到你一个人啊?”瑶瑶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一些,看到云诺星的表情比她还疑惑,她干脆把话说得更清楚、更完整,“我刚刚看到你一个人拎着四团能量光在战斗,没见到有别人。”
这句话就像是印证了心里的猜想一样,让云诺星愕然的程度降低了许多:情况和他所猜测的“影子”其实差不远,比较值得一提的主要内容就是,其本体并不知道也无法认知这个“影子”的存在。这样做能极大程度保持二者的相对独立性,不让“影子”影响到本体——此前他有提到过猜想,说,“潇风与规则概念层没有联系,是怕她被侵蚀后反过去影响到了规则概念层”,这个理由放在这里一样适用。
他摆摆手打断了瑶瑶的思索:“嗯,不用想了,我知道答案了。”
既然是这般情况,那,当年应该是瑶瑶她们先一步变成封印的节点镇守在此,而后,过了一段不知道具体多久的时间,星尘来到这里,把她们的“影子”抽出来丢到了这个世界的四大地域内。这里有个容易误导的地方,那就是影子出现的时间,影子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不一定就是星尘动手的时间——弄个延时设置什么的可太方便了,不费什么功夫。而且,从“潇风她们四小只出现的时间并不一样”这点也能看出来,这之中应该是有个“延时”的情况。
“趁现在来说说别的情况吧。”他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等瑶瑶她们都看过来,他才继续说道,“你们知道现如今这个世界的状况吗?”
“虽然沉睡在这里,但,大致的情况还是知道的。”瑶瑶轻点点头,“知道这世间的变化,知道现在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都是比较模糊的信息。然后,并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嗯……嗯……这样……”云诺星点点头,从吊坠里掏出桌椅,熟练地坐下来泡茶,然后朝她们示意,“坐下来慢慢说。”
“那么,该从何说起呢……我想想啊。”他抿了一口茶,深思,“要往前面说的话,我所知道的事情大概只到……”他顿了一下,稍加思考,决定按照原本的情况说,“只到你们退守风之领域的时候,更后面的事情,那是一点都不清楚。”
“风之领域……啊,那真是相当遥远以前的事情了。”瑶瑶刚坐下来,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声。
“但是后面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莹在他旁边坐下,看了看杯子里的东西,好奇抿了一口才接上自己的话语,“就是无休止的战斗罢了,你所说的风之领域在那二十万年的战斗中,变成了现在你所知道的千风群岛,这段漫长的时间过来,扭曲能量也逐渐变得沉重,一点点占据了天空和海洋。”
“再往后的十五万年其实算是我们反攻的时间,不过,这点也只是体现在表面上。”瑶瑶接上话,“十五万年间,战场重新从千风群岛扩大到三方领域内,看似是我们反攻了,实际上,沉淀在这世界里的扭曲能量却日益强大,就好像,它们换了一种对付我们的方法,不再局限于在表面上与我们战斗,而是将战斗的目标转为‘这个世界’,通过影响这个世界,然后影响我们。”
“在那个时间点的末尾,扭曲能量已经庞大到让这个世界都难以承受,天空只剩下污浊的黑暗,大海也变得混乱不堪,在那时,我们判断到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可能就没完没了了,于是,我们四人做出抉择,以我们为封印的核心,以四大领域的领域力量为辅,压制、封存占据这个世界的扭曲能量。”
“从那开始,我们就不知道更后面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你们的时间只到‘灾祸的三十五万年’就暂时停止了,这是一个时间点。”云诺星哦了一声:这个三十五万年的节点,应该就是他前面说的“灾祸二阶段”的后期或是末尾,即是,扭曲能量已经把这个世界给抹匀了的时期。她们四个所化的封印强行遏制了扭曲能量的扩张势头,让整个局势不再恶化,但要想好转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个阶段之后……”他抬眼看向都在整理心绪的四个姑娘,“星尘……你们姐姐呢?还有小幽和流光他俩,那个时候他们怎么样了?”
“那之后……不是很清楚,毕竟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对外界的感应就特别模糊了,只能偶尔接触到一些事情,没那么容易能窥见全貌。”瑶瑶轻叹了一声,“倒是在……时隔好像有一段时间后,忽然感觉到了姐姐的气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