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的瞬间,有一股带有凉意的气息立刻就从中扑了出来,一瞬间就让此处空间切换到了深秋初冬之时的状态,冰凉的风迎面扑在脸上让一屋子的人都跟着打了个寒颤——某个小冰雕除外。
房间内的各个地方,天花板、地面、墙壁、为数不多的家具、被子等物上都附着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整一个小冰窟的模样,只是,看它的样子,好像是已经开始融化了,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连冰渣都找不到,然后,神奇的是,坚冰融化后并未在原地留下一滩水,天花板上的冰块也没有水珠滴落下来,它们的融化模样也显得很不均匀、没有规律,整个过程、画面看去,就像是它们在凭空消失,而非顺从正常的规律出现冰雪融化时该出现的画面,就好像,它们不是冰块,而是一些别的什么事物——毕竟是冰霜的能量铸成的事物,把它们看成能量结晶更好理解一些。
“噫……冷死了……”刚在大厅坐下的漓被这股冷风吹得整个人都哆嗦得蹦了起来,好奇之下她忍不住凑到姐姐旁边往房间里看去,小声嘀咕,“还真成一个冰窟窿了啊。”
“嘘。”星尘对着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回到沙发那边,随后,自己则跟着霜霜姐她们不带声音走进了房间里。
记忆中的那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张有些厚度的被子覆盖了他的身躯,只留下脑袋还露在外头。走近点看,他的面容并无变化,安静的,毫无声息,披散的黑发与脖子上的吊坠一块散落在枕头旁边,似乎是有人刻意调整过它们的位置,也许是想让他在睡梦中也能好受一些?
霜霜看着摆在床两侧的两张高度适合的椅子,看了一会不由得偏过视线望向跟着她们一块走进来的星尘,此时这小丫头的视线和注意力似乎完全落在了小星星身上,有些出神,眼中透露出几分哀伤和痛心……这小小发现让她心里的思绪变得稍有些微妙,但,暂时没去理会这部分事情。
“大笨蛋。”源空轻轻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将手搭在他脸上,看着他毫无声息的面容,扁了扁嘴忽然露出个苦笑的表情,声音十分轻柔,“总算是找到你啦……真是不省心的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哎。”
小小意识直接跳到床上坐在他肚子上,伸出双手摁着他的胸膛,随后对霜霜她们说道:“我去里面检查一下情况。”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身躯便变成一道光融入了他的身体里,把站在旁边保持着适当距离的星尘看得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张了张嘴,满是疑惑呢喃自语:“她……呃……去里面检查是……怎么个检查法?”
霜霜歪着头小声在她耳边解释:“就是去灵魂里检查而已,对我们来说都是常事了。”
“灵魂里……”星尘被这个答案给说得更愣了一些,忍不住挠头,“还能这样检查吗?去别人灵魂内……呃……听上去有点惊悚。”
“这也只是许多方法中的一种而已,也是我们常用的、最全面的方法;不过正常情况下肯定不能这样做,贸贸然前往他人的灵魂中,会遭到排斥,也会引起灵魂层面的冲突。”霜霜仔细说着,“我们都是能量生命体,以前倒是常住在小星星的灵魂里,早已习惯了……唔,这么说他可能会着急,但确实是……他的灵魂世界、灵魂里的那个空间,是被我们当成家一样来看的……嘿嘿。”
“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更习惯在外头陪着他、看着他。”
星尘呆然听完这句话,注意力从星的身上挪开,小心翼翼转过头想要看霜霜姐一眼,结果刚转过去就看到霜霜姐正用含笑中带点“不明意味”的表情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意外对视的一瞬让她心里稍有点慌,很快就又把视线挪回去了,低着头揪着鬓发,不敢说话。
瞧见这丫头被她看得紧张无措,连呆毛都蔫了的样子,霜霜略感好笑轻摇摇头,随后拉着她从房间里溜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让她们先检查吧,小星星经历了溃散与重塑,灵魂活动极其微弱,没那么快能得出结果——此次的事情说实话,完全超出了我们以往所知道的一切情况,可能要多花些时间和精力。”
她刚拉着星尘走到大厅,坐在大厅里的那几个女孩就紧张地站了起来,那个浅青色配色的姑娘立刻紧张地开口:“霜霜姐,阿云他的情况怎么样?”
霜霜抬眼望了一下这带有“风”的气质的姑娘,往她双眼上瞄了一眼,看到那里散发的满溢而出的担忧、不安,忍不住在心里呃了一声,有点愣,紧接着下意识往另外三个女孩那里看去……唔,虽然都是浓浓的担忧,但,至少正常。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倒是表现得很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在检查呢,过会儿才能摸索到结果。”
“趁现在的功夫,”她拉着星尘在沙发上坐下,对面前的几个女孩浅浅一笑,“不如和我说说,他在这个世界里经历了什么吧?”
“对了。”她下意识瞄了坐在一块的星尘和那风一样的姑娘,又额外补充了一下,“顺带,也说说这个世界的事情……唔,还有你们的事情。我也想了解一下,被他豁出去保下的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星尘她们听到这话都很有些紧张,额头忍不住就冒了汗:这说辞落在她们心里就……虽然这位霜霜姐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责怪或压迫的气息……但就是莫名会让她们感到紧张——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稍加思索后,总觉得这是在查水表……对,就是那种以随便一种理由为借口过来“顺便”查水表的说法,然后一查就把家底和祖上百八十代都给抖漏干净了。
错觉,都是错觉,霜霜姐只是很正经在询问阿云在这里经历的事情而已,是她们自己太紧张了在瞎想。虽然是这样说,但……瑶瑶她们想了想,面面相觑、视线交接一瞬后,立刻都把视线投向了姐姐。
被瑶瑶她们的目光齐齐注视着,注意到她们丢来的带有“希望”的眼神,星尘感觉到更紧张了一些,双手忍不住揪紧了裙子,尽力放平自己的声音:“我们的世界,和星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应该算是有两部分事情吧……我……咳咳,我们慢慢说。”
星尘瞥了这几位妹妹一眼,一眼扫去,看得瑶瑶她们都忍不住苦笑:这是一块拖下水了……
百年前……唔,又或者说,“数千亿年前”、百万年前。这世界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直到如今她也给不出一个正确的、正常的判断,曾有过的美好、安宁,曾一度被摧毁的世界、混乱失序……这世界在漫长的时间里经历了远超它承受能力的事情,当一切事情都落幕,尘埃落定后,还留下了满目疮痍的记忆……对,只有记忆而已:过去的历史、过去的事情、一切的前因后果,这些,她们早已经向这世界的所有人公开,不管是大方面还是小方面还是他所述说的信息,都不算什么秘密——曾经经历过的那无尽伤痛、黑暗、混乱、入侵,那些都是必须被铭记的历史,所有人都需要铭记,并以此为基础继续前进。
忘却,是对过往所有事、所有人的侮辱。
这世界经历过那些,哪怕现在已经迎来新生重新前进,她也没法给经历过这些事的这个世界一个单纯的定义——好还是糟糕?她……说不上来。从整体上看,也许,糟糕的成分更多一些吧,但,应有的美好也没有缺席,不管是遥远的以前还是现在,都存在着。
述说这些事情也是在回忆,她们五人费了不少劲儿,喝空了几次茶壶里的水才把那复杂的事情说完了,尽量在精简的时候又保留着应有的细节等。
“初生的世界……短暂的时间历程,但……”霜霜放下手里的杯子,看了一眼回忆结束后脸色都有些憔悴的这几个女孩,略有些感慨,“你们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啊。”
“曾一度接近虚空大环境的极限位置,却因为冥界的到来而从原本的高台上跌落,几乎重新开始,几乎无法遏止走向了毁灭。”
“只从倒霉程度来说的话……唔……”她想了会,忍不住摊手,“无意中被冥界盯上,只说这事,倒霉程度就已经差不多登顶了。”
星尘她们听了这句话都忍不住苦笑:这话真是和当年阿云说的如出一辙……就真倒霉。
“我们这样的处理结果,算是很糟糕吗?”岚岚忽然鼓起勇气问了个她一直都很在意的问题。
霜霜听着这个问题也是感到好奇:“在回答之前,我也很好奇,你为何会如此提问呢?”
“整个世界一度变得破破烂烂,几乎无法挽救,甚至,来回尝试了无数次也是如此的结果。”岚岚忍不住叹气,“若非阿云到来,我们恐怕……已经……”
“因为不是独立自主解决的,所以心里有疙瘩?”霜霜歪歪头给“翻译”了一下这小丫头的问题,“是这样的意思吗?”
岚岚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大概是这样吧?”
“但,这样的担忧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啊。”霜霜摇头耸耸肩,“冥界的关注对你们而言就是无妄之灾,是飞来横祸,是界外的灾祸……界外的灾祸,就该由界外的事物来对付,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来想,应该很好理解吧?”
“你们有担当有独自面对的想法,勇气可嘉,值得嘉奖,但是……”她抬眼瞄了一下岚岚,让她打了个寒颤,“过犹不及——有能力之人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去做自己该做事。”
“冥界的问题对于你们而言,就是超纲的灾祸罢了,在小星星插手之前,你们能尽全力护住自己的世界,能拖延到如此的程度,已经是一个相当高分的答案。”她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道,“这方面的事情想开一些,纵观虚空那么多年的历史,那无数的世界……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有数不清的世界毁在他们的手里,那可是以万亿为单位衡量的世界。”
“还活着,还站在这里,对你们而言,对那逝去的无数世界、无数生命而言,就是一种幸运啊。所以,不必想太多,现在想那些,对你们而言还太早了。”
她放下茶杯,好奇反问:“小星星没理由没和你们说过这些吧?”
“阿云倒是说过这些。”漓弯着腰,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声,“但是那家伙……不管从哪方面和我们说起这些事情,都有一种过于关照、关怀,说得更过一些就是宠溺过度的感觉……让我们不好判断这之中的……就是……比较‘客观’方面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