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的云氏并未按孙婆子的话,立马行动起来,让人备礼品,备马车,而是准备延到第三日方才去方府提亲。孙婆子心中干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轻轻淡淡地问云氏为何不立即拜访方府。
云氏喝着安溪运来的铁观音,淡淡地笑着,“急什么,我要让方家知道,咱家是不情不愿娶他家闺女的。”
孙婆子堵了一堵,她知道云氏的心思,她在拿架子,也是在拿捏方家,更是摆足姿态。对于低门户的媳妇,京中各个贵妇都会这么做的,可是---想着自己藏在房间里的那笔银子,孙婆子不得不挤出笑脸道:“夫人,这样不妥吧。那方家老爷是个文人,文人最是傲气,您这样一来,岂不得罪方家?”
云氏轻哼:“怕甚?他应该明白,他家的女儿,是非我家不可了。向家,向家还能要他家的姑娘?”
孙婆子滞了滞,忽然觉得自家夫人果真不厚道。
孙婆子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云氏了,江允然虽然着急云氏不立刻去方家提亲,但能让母亲同意娶如晴进门,对他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了。只得乖乖由云氏安排,去书房看书。
而永宁伯爷江子望闻得此事,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你儿子对人家闺女做出那档子事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急着去弥补,反而还在这儿拿架子。我真是看透你了,也不想管你了。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拿捏他就拿捏他,但愿你不要后悔。”说着头也一回地拂袖而去。
瞪着他的背影,云氏气红了眼,低骂:“这死老头子,果真嫌我了,说话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灰白对襟束腰比甲的丫环来,向云氏福了身子,“夫人,靖王妃驾到。”
云氏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从贵妃榻上猛地起身,“快快有请。请她去正花厅,先让丫头们好生侍候着。我换件衣服便去。”
云氏换了一身宝蓝刻丝遍绣花开富贵偏襟褙子,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叉,带着忐忑的心去了花厅,便见身着普通家常服的靖王妃正坐在堂中,闲闲地喝着茶。面上是一派的悠闲自得,带来的婆子丫头几乎把花厅里外都给填满,但这么多人候着,花厅里却毫无一丝声响,足见靖王府的威严。
云氏进入花厅后,快步朝靖王妃走后,边走边道:“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便要跪下去,靖王妃连忙扶起她,“江夫人不必多礼。这儿又不是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夫人请坐,我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云氏挪动步子,只挪了半边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打量靖王妃一身月牙白广袖绵纱对襟褙子,式样简单,通身并无多余的花纹,只在边角处挑金银线绣着繁复底纹,头饰也很简单,简单的弯月髻,小巧别致,头插金步摇,脑后白角月牙梳,再斜插一枝碧玉缠枝钗,穿着极基简单,却自有种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云氏低头望着自己身上遍绣的金枝花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满脸堆笑,“王妃亲自驾临寒舍,实令寒舍逢壁生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又命令一旁的丫头重新上茶。
不一会儿,丫环端了茶进来,恭敬放到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靖王妃伸出雪白玉手,拿了雪白骨瓷盘里的茶盅,轻轻拨弄着姜黄釉青瓷盖碗,只见茶水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闻之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浓郁而滋味醇厚。靖王妃淡淡抿了一小口,只觉饮后齿颊留香,经久不退。略略惊疑这了下,望着云氏,“这茶水可真够特别的,是什么好茶,如此好滋味儿。”
云氏一直暗中观察靖王妃的神色,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便是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产量极少,都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听说今年御贡的贡品中,也只有不足五斤。我家老爷承蒙皇上错爱,也赏赐了些。王妃若爱好此茶,我这还有半斤,王妃尽管拿去便是。”
靖王妃放下茶碗,淡淡地笑着:“即是御赐之物,夫人就得珍惜才是,何苦拿来让我这种粗人糟蹋?”
“无妨,看王妃也是个好茶的,王妃也不必与我客气,我和老爷才是真正的粗人,吃不出这茶的好歹,与其白白糟榻,还不如赠与识货之人。”
“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今日冒味登门打扰,已是不该,如何还能又吃又拿的。”靖王妃面带笑容,头上金步摇垂下的南珍闪烁着明丽的光华,也不拐弯抹角,“这儿没外人,我就开门见三说吧。我今日前来,是来向夫人说媒的。”
原来,这靖王妃登门拜访,居然是与江允然说媒的。
靖王妃笑语嫣笑地说起了事情经过,“成郡王妃一直中意允然这个女婿,耐何开平郡县却是个没福气的,嫁到江家不到一年便病逝,成郡王妃伤心之余,又想把她的二女儿,也就是开安郡县嫁到江家来。可想着贵公子这般人品,开安郡县虽贵为郡县,又是皇亲贵族,可贵府公子这般人品,却也不大般配。是以想继续与贵府结为儿女亲家,却又拉不下老脸。这才拐了个弯,让我来说这个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方家在接连等了两日都没见着永宁伯府的人影儿,反而在第三日里却迎来了靖王妃和向家夫人。
老太太和李氏都摸不准她们的心思,只一味地自责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然靖王妃却毫不拐弯抹角,只一味的求娶如晴。
老太太与李氏互望一眼,猜不透事情闹得这般大,靖王妃不可不能不知道吧?怎么还要来求娶如晴。
估计是瞧出了老太太的心思,靖王妃浅浅地笑着,“四姑娘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着实震惊了一把。但想着这事儿也不是四姑娘的错,当时事急从权,也无法顾忌太多。也不过是与外男有些接触罢了,还构不成名誉损毁。老太太请放心,我这嫂子也并不是那刻板呆守旧之人,女孩子受些无伤大雅的委屈,也还不放在心里。”
大概是见老太太面色带着犹豫,也不多话,只自信地笑着说了几句:“当然,咱家是真心求娶四姑娘的。但这婚姻大事,也要你情我愿才是。老太太甭急着回我,再仔细挑选挑选,若有更适合四姑娘的,老太太尽可去求了来,我是不会多说半个字。若老太太觉得我家明成还能入眼,就请老太太发一句话,我们全按着礼数来办。绝不委屈了四姑娘。”
人家靖王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大家客客气气地说了会子话,靖王妃领着向夫人离去。面带笑容地把人送走后,老太太立马沉了脸色,咬牙切齿骂道:“那姓江的小子居然敢如此不守信用。他毁了咱们如晴的闺誉,居然屁都不响一下就躲得不见人影,真是欺人太甚。”
林氏却劝道:“老太太,先不忙生气。这才两日光景,再耐心等上几天吧,说不定,江家公子有事耽搁了。”
何氏脸色不是很好,不知是怀孕晚期被折腾得睡不着,还是为如晴的事担忧,闻言勉强挤出笑意,也跟着安慰道:“是呀,江家公子的为人我倒是略有耳闻,并不是个信口开河之辈。相信他定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老太太稍稍平息了怒气,但仍是有着满满的担忧,“我就怕的就是这个。明明就是他捅出来的腌赞事儿,若他真能诚心负起担当这还好办。我最担心的还是怕这小子给我扯皮。那咱们如晴也不用再去见人了,直接去尼姑阉里做姑子得了。”这也是老太太气急攻心的原因,姓江的小子毁了如晴的闺誉后,明明说好了要来方家提亲,可偏偏三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外头早已传得风言风语了,如何不令她生气震怒。
李氏心里也不大好受,如晴闺誉若受了损,这会直接影响到如美的名声的。所以,江允然必须来提亲,把这事儿给圆过去,否则,她们方家估计会两年内都抬不起头的。
何氏林氏也各有自己的担心。
何氏担心的是,如果如晴与江家的事黄了,那么知礼不知会如何的罪怪她。
想着先前初进门时受到的种种刁难,若不是如晴从中暗地里指点,估计也无法那么快就在方府站稳脚跟。所以,林氏也是真心希望能嫁得好些。
当天晚上,方敬澜回府后闻得此事,也是狠狠拧了眉,半响无语。
知礼沉默了下,道:“我这两天一直差人去永宁伯府打听,只知世子正呆在屋里温书,哪儿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