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把波旬降下的黑暗复又照亮,这过程在临将臣和岐伯等人眼中,看似简单得很,似乎刘迦只是变作了一发光体,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巨大的、且不断延展的明灯。
但转眼却又见到黑暗重生,竟将远去的光茫逐一吞噬,而黑暗越发浓重起来。那光茫自刘迦而出,黑暗便从四面八方淹至。每次黑暗逼至,总被光茫破暗而消,但光茫行不多远,又被浓烈的黑暗蚕食吞没。
一时半会儿,那明暗所据空间总是在此消彼长的过程中或进或退,偌大一个天界也跟着幻化不停。所幸的是,这两人的争斗,在有修为的人眼里,激烈万分,可在此天界的普通人眼里,根本感受不到。
为什么说一般人感受不到呢?各位想想,如果现在咱们看小说的这一刻,有两个高人在银河系以外数万亿光年的地方争斗,两人互用光茫震荡对手,次次余波扫过,咱们见到这光茫的时候,那已是多少年以后了吧?当然,应该说是多少生以后的事了,时间太长了。
这其实也反衬出一个事实,咱们眼中的痛苦和快乐,在有修为的人眼中,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他们就算没有打破时间观念,可由于对时间长短的感受完全不同,许多咱们眼下的具体情绪,对他们而言,短暂而渺小之极,就像咱们看待蚂蚁的人生一般。你看蚂蚁时,会笑道:“小蚂蚁在忙啥哩?驮着个小面包跑来跑去的。”别忘了,兄弟,那是蚂蚁的人生,他在为他的人生奔波着,与偶们每天上班时想尽办法取悦老板和客户的欢心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生命是有限的------这一观念,常常是偶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的现实原因。比如偶会想:哎,偶就这点青春岁月,人不风liu枉少年,一定得多结交几个美眉,寻欢作乐一番;偶还会想:哎,好不容易挣了点钱,人这辈子一下就过去了,不花白不花;偶更会想:偶一定要让人生经历丰富起来,不能白过了几十年,毕竟人生这玩意儿说没就没了……诸如此类,都是因偶受这“生之有涯、岁月苦短”的观念的影响,总想去折腾一下,以免短暂而有限的岁月忽地一声就没了。似乎多折腾几下,就能留下些什么,暗示自己没白过似的。
可像刘迦这样的修行者,随着突破的境界越多,对生命的既定认知不断打破,感受是完全不同的。他一入定可能就是上千年,他到哪儿玩一圈的时间里,可能一个星球已经从形成走向毁灭了。有哥们曾提起过一些证入“偏空”境界的修行者,笑道:“那些人一入定,就是上万劫的时间,真不知怎么过来的,好寂寞啊。”呵呵,对那入定的人而言,万劫就只是瞬间,因为在那一刻,他是超越咱们固有时空观的,但一旦出定,种种未曾了悟的境界一样在刹那将他打入轮回。
还是那句话,业识中固有的观念知见决定着生命的走向。观念的巨大改变,也意味着生命的巨大改变。看的观念、听的观念、空间距离的观念,还有那过去、现在、未来三点相续而成的时间观念,以及那个“我”和“我的”观念等等,一一突破,一一转变,尽可能少受观念的约束,尽可能破掉所有观念的捆绑,就是小白脸刘迦修行过程中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有位小沙弥曾问其师:“师父啊,给俺开示一下佛的知见如何?”其师乐道:“这多简单啊,佛无知见。”
临将臣看得惊异,虽然不明白刘迦是如何在与对手相抗,但起码也能看出来,刘迦发出的光茫正与另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在争斗。
波旬深知刘迦那一刹那发出来的光茫,是经过与自己的力量抗衡之后,才把黑暗压过去的。这短暂的刹那,两人的修为已经过了一次深度较量。波旬见一时无法将刘迦所处空间完全控制,便意欲尽全力将光亮处压缩至最小。
他此念一动,整个黑暗立刻势威力沉,临将臣站在刘迦身后立感神识大颤,他努力稳固身形,恶骂道:“有人想把老子的魂魄拖出身子骨呐!”他体内骷沙可以保证他不死,但却无法阻止他又从小僵尸修起,因此也感恐惧。
刘迦见他不愿到小云宇宙中去,便伸出一只手,将他拉来坐下,同时将手掌搭在他肩上。临将臣本已经开始近于模糊的神智,转眼便清醒过来,浑身有如被清泉洗过,舒坦自在。他喘了一口气,笑道:“小白脸,你这巴掌有趣,就像给我洗澡似的。”
刘迦微微笑过,正欲再同波旬较劲,忽然生起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和他较劲?哦,是了,我不想输给他,面对他时,我有争强好胜之心,这想法源于‘我执’,总习惯以为那个‘我’是真实存在的。我没必要和他争个什么,他爱怎么就怎样好了。”
咦,他此念一起,竟放下心来,由得波旬将黑暗延至身前。四周又复刚才的景象,刘迦又如在黑暗中的唯一角色,独自安坐在那束仅有的光茫之下,像舞台上的演员。
那波旬见此大喜,以为对方无力与己相抗,立时笑道:“地藏,地藏,你今生的修为也不过如此……”忽然在十二阵列中见到刘迦的样子,大现安详平和之相,他猛然愣住,暗道:“这小子居然把好胜心也放下来了。”
他既知刘迦此时心态,难免觉得自己落了下层,微感尴尬,自嘲道:“他定是打不过我,才干脆放下那好胜心的,这小子狡猾得很。”但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总归骗不过自己,很快他便心起忧郁,疑道:“我刚才那句安慰自己的话,好像是玉灵子说得一般?难道我修行一生,最终只是玉灵子那种角色?”
可波旬毕竟与众不同,稍作迟疑,立刻也见样学样,既然小白脸不执着眼前的胜负,他也当即摆出一副姿态,将黑暗撤去,回复他化自在天原有的样子。
只是两人刚才刹那的争斗,已让许多修行者看到了刘迦的所在,也明白了波旬所指的那人就是刘迦。
黑暗刚去,便有人在不远处冷笑道:“原来这佛门巨子和僵尸竟是一条道上的,这可真是奇了。只听说佛门有善法,却未曾听说过有修僵尸的恶法。”
话音一落,刘迦身边一道疾光已飞逝而去,竟是临将臣自感对方修为在己之下,已然动手!
刘迦不想临将臣闯祸,飞出一道金光将其圈住。谁知刚把临将臣拉到半途,已瞥见黑暗中有股旋流向临将臣袭来,他分心阻住旋流,临将臣依然顺着势头稳稳当当地落在千万里之外。
临将臣身形刚落,对手挥掌推出,片刻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临将臣全然不避,破浪直入,却顺势握住那人手臂,发力巨振。那人惨叫一声,浑身关节脱落,瘫软在地。
临将臣踩住对手,嘿嘿笑道:“傻瓜,就凭你也有资格说小白脸的是非?说话前,起码也该瞧瞧谁是护法神来的!”
远处传来一声低呼道:“拜火教的梵志芯被那僵尸打了!”
刘迦此时刚将旋流逼退,听得此言,暗惊道:“听说释迦佛的弟子伽叶在入佛门之前,也曾是地球上拜火教的门徒,不知此人与伽叶后人有无渊源?”他心神微震所处空间,竟于万里之遥,直接在临将臣脚下陷出一个无底空洞,把临将臣瞬间拉回原处。
临将臣拍拍手,全无所谓,笑骂道:“这些日子受够了恶气,总算有地方宣泄一下。”
刘迦忽然伸出二指,扣住他脚踝,将他掀倒在地,传音骂道:“别随便在此处逞强,玄哥他们的生死不明,你一味逞强,谁知道会惹下什么祸来?!”临将臣被他掐住脚踝,浑身上下莫名失力,动弹不得,只是怒骂道:“你就知道教训自己人,啥时也学着把胳膊肘向外扭一下?”
话才出口,刘迦忽感异样,猛然大呼道:“聆听!你给我回来!”
那聆听的能力与其他神兽不同,善能伏察世间诸事。他本来一直在观战,顺便探探此天界内的状况,临将臣被刘迦拉回来的时候,他已探出附近有人带着神兽,当即话不多说,闪身飞出,直接找人邀战去了。
聆听速度快极,直接落在对方跟前,正见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那巨龙没见过聆听这等恶兽,冷不妨被聆听一掌从空中打落。
巨龙的主人是个长发老者,乍见聆听发威,立刻叫道:“孽畜!不可造次!”一把拂尘直向聆听头上扫过。
谁知聆听强悍之极,一脚踩着龙背,转头直面那老者,张口狂吼,震耳欲聋处,那老者经不起强大的能场冲击,立刻拂尘脱手,翻身倒地,滚出极远,甚是狼狈。
聆听兀自不满足,对那巨龙骂道:“你这叛徒!”
那龙被他踩住,心中恐慌之极,惊叫道:“谁是叛徒?我叛变谁了?”
聆听骂道:“你们天龙八部,当年全是佛门护法,你小子竟然帮着外道对付我老哥,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不待那龙反驳,聆听身形忽地悠闪不见,又被刘迦拉了回去。
经过刚才临将臣和聆听的搅和,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今日面对的小白脸果非常人,毕竟一个护法、一个神兽已经这般凶悍,这主角再具亲和力,只怕也是个笑里藏刀的狠人,否则那凶悍的护法和神兽又是如何调教出来的?
整个化自在天一时安静下来。
过得一会儿,才有人在远处哼了一声,虚空中回荡起一个深邃沉稳的声音:“我说是谁这般狂妄,原来是地藏到了,幸会幸会。”
刘迦知道这群人中定然有人识得聆听,当下也不置可否,转头对身边的聆听传音骂道:“你干嘛不躲在小云那儿睡觉?咱们是来找玄哥他们的,可不是来惹祸的!”
聆听刚才大获全胜,正欢快不已,抖着脸上的肥肉,嘻笑道:“要找玄穹他们,就得先把这群混蛋给扁了,否则咱们也一样倒霉。我和临将臣先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省得那些人聒噪。”
刘迦摇头道:“扁这些人没用,波旬只是利用这些人来毁咱们的修为,就算咱们发个狠,一口气全灭掉眼前这些外道,也无济于事。反而更增咱们业债,更让波旬开心了。”说着他哼了一声,道:“更何况,真要干掉眼前这些外道,也非易事呢,这些人中能力不在咱们之下者,难道少了?”
破禅锋也被眼前的气氛惹得兴奋起来,忍不住叫道:“虽说杀人大可不必,但咱们敲山震虎地干上一架,也显显威风,省得那波旬猖狂!”话音一落,竟主动现身,直接落在刘迦掌心,寒光大露,森然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