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偶遇贵寺的明远大师,才知贵寺乃修仙门派。我游戏世间多年,求仙访道之心炽烈,故而今日特来拜访。”
“原来如此。”净尘上人道,
“居士修为之高深,实在是老衲平生所见第一人。我小小西江、西江南山寺,人才凋敝,居士此番特地前来,实在折煞老衲了。”
沈长轩假装欣然接受,脸上保持淡淡的笑容,内心却觉奇怪。
自己莫不是装过头了,让对方误会了?
他索性将来意告知对方:
“方丈上人言重了。沈某不过是尘世闲人罢了,当不得如此谬赞。嗯,我有一些修行上的事情,还请方丈上人相助。”
净尘上人保持着笑容,道:“居士请讲。”
沈长轩道:“是这样的,沈某近日在修行中遇到颇多问题,方知自己所修的真诀有不足之处,于是特想向贵寺真诀一阅,参照修行。当然,若贵寺之法不可外传,沈某亦不强求。”
他本来想请对方直接指点自己修行,忽想起若对方看出自己根本没有修为,只怕不会投以好颜色,索性直接求取真诀,自个儿研究。
只怕对方拘泥于门户之见,不肯借自己。
净尘上人听闻沈长轩的请求,脸上有一瞬错愕,随即轻笑一声,说道:
“借我寺真传参阅?居士所求果真不同寻常……不过,居士须知,绝地天通以来,我寺经文藏书焚毁殆尽,这修行真传《无量般若》也仅存残篇,对居士的修行未必有益处。”
‘原来南山寺的仙诀叫作《无量般若》,可惜只是残篇。’沈长轩轻轻点头,留意到净尘上人刚才提到的一个词,于是说道:
“绝地天通?”
净尘上人将茶水斟上,递给沈长轩,说道:
“嘿嘿,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居士虽说修为高深,不知道也正常。”
沈长轩接过茶水,没有立即饮下:
“请讲。”
净尘上人道:
“前朝灵帝污蔑修行为逆天之举,发动灭佛灭道运动,统共持续了二十年,之后仙佛传承断绝,世人再难修成正果,彷如通天之途断绝,于是后世将此事总结为‘绝地天通’。”
‘竟然有这样的故事……’沈长轩正因净尘上人讲述的事情而惊奇时,忽然看见净尘上人挥了下手,一片火光从一处庙宇中蹿了出来,紧接着引燃了目力所及之处所有的房屋。
火光中,逐渐有刀剑相击之声传来,其中夹杂着嘶吼声、哭喊声、尖叫声。
沈长轩稍稍一怔,随即看见天空中落下个僧人,砸在一池碧水中,鲜血将池水染得殷红。
这僧人已然没了气息,可双眼睁大到极限几乎要夺眶而出,死相之惨,让人不忍直视。
沈长轩深深吸了口气,放眼四周,只见又有僧人接二连三地从天空中落下,有的身体四分五裂当场身亡,有的地面奋力挣扎却免不了被天外一剑穿身的结局。
这样的场景冲击力过强,让沈长轩极为不适,他强忍着恶心,转而看向净尘上人,眼中透出分诧异和不解。
净尘上人预料到他的反应,嘴角笑容变得诡异,道:
“居士可知,这座南山寺的前身,西江寺,就在那场劫难中毁灭。灾祸来临时,灵帝的爪牙,将西江寺的楼宇焚毁,将所有僧众,不论是不是修行之人,都全数屠杀……惨状,如你所见……”
他的声音越发妖异和亢奋,直击沈长轩的内心深处,叫他深觉触动,几乎感同身受。
“阿弥陀佛,居士,你也是修行者,你也知道修得正果的艰辛……你说,若你百年的修为付之一炬,若你的同门都被屠戮一空,你会恨那挑起祸端的无道昏君,恨那些毁你宗门杀你师兄弟鹰犬走狗吗?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复仇……’沈长轩如入魔障,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眼中充斥着寺毁人亡的惨状,心中弥漫着深深的恨意,耳中听得净尘上人妖异的声音:
“师弟,拿起你的屠刀,用你远胜于我的无上修为,把所有的仇人都送去见佛祖吧!当然在此之前,先把那个碍事的家伙杀了……”
‘拿起屠刀,用我的无上修为……’沈长轩受他蛊惑,嘴上重复他的话,手捏成拳,要将心中的杀意付诸实践。
他准备用出道法,却又忽地冒出一身冷汗:
‘不对,不对!我根本没有修为,根本没法为西江寺和师兄弟复仇……等等,我是沈长轩,我哪来的师兄弟!’
他清醒过来,再用眼角余光向四周望去,不见那漫天火光和血腥的杀戮,只见脚下一方土台,身畔凄松苦柏,以及不远处年代久远的断壁颓垣。
他心惊的同时,再向那净尘上人看去,看见的不是脸色苍白的俊朗僧人,而是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
他总算明白自己刚才为何感到这“净尘上人”身影不真切,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山寺方丈净尘上人!
“上人,莫要被仇恨迷住了眼!”沈长轩凝眉,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