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客。”饶思远笑道,
“先生莫要客气。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沈长轩道:
“沈长轩,本地人士。”
饶思远道:
“原来是沈先生,久仰久仰。”
沈长轩道:
“饶先生之名,我却从未听说过,不敢久仰。”
饶思远不以为意,仍眼含笑容。
沈长轩便继续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敢问饶先生亲自在此等候沈某,是有何事?”
饶思远闻言不免微微扬眉,打量沈长轩一眼,只觉他一身出尘之气滚滚而来,暗暗咋舌之余再想对方话中之意,猜测他已将自己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难免对他另眼相看:
“早听说沈先生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沈长轩不敢饮茶,将茶杯放在一边,然后轻轻敲了下桌板,不置可否。
饶思远轻轻一笑,拿起手中之书,道:
“世间一切种种,归根到底,便在于‘道理’二字。这里我想请教沈先生对此有什么理解。”
沈长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寻思自己不知对方底细,不知对方目的,得先声夺人,镇住对方,于是嘴角向上翘起,朗声道:
“世间道理万千,天有天的道理,地有地的道理,绝地天通之前有绝地天通前的道理,绝地天通后改天换日又有改天换日的道理。敢问饶先生想问的是什么道理!”
他故意将“绝地天通”四字说得很重,然后注意到饶思远听见后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于是嘴角笑容变得自然许多。
那饶思远听见“绝地天通”四字,无暇顾及沈长轩的表情,心中念头横生,暗思:
‘他连绝地天通都知道……果真不一般……’
随即定睛向沈长轩看去,见他神色自然,不由微微抬眉:
“沈先生所说天地万物各有各的道理,诚然如是!不过,我想向沈先生请教的,却是天道。”
沈长轩闻言眼角余光扫过那盏煤油灯灯座上的海棠花印,想起对方所在的组织名中带有“大道”二字,便知对方所问天道和这所谓的大道脱不了干系。
他进而推断,对方抛出这样一个词,会不会意在将天道曲解一番,进而迷惑自己,或者逼自己做什么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弄明白对方的目的,再用丰富的键盘侠经历打败他!沈长轩思量好对策,然后说道:
“天道恒常,不以贤主存,不以暴君亡,此乃我的理解,敢问饶先生以为如何。”
饶思远闻言轻笑一声,道:
“沈先生,我以为,此言差矣!”
沈长轩闻言微微挑眉,道:
“何以见得?”
他说道:
“天道如何,非不以贤主存,不以暴君亡。恰好相反,天道暴虐,与暴君如出一辙。”
沈长轩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亦知道所谓“大道学宫”名字中“大道”二字,与天道并非同一个概念。
‘他会如何指责天道,八百年前前朝灵帝的倒行逆施?不对,前朝灵帝自取灭亡,足以见得天道和他不站一块,他不会拿此事举例。’沈长轩暗暗想着,不动声色说道:
“愿闻其详。”
饶思远便道:
“先生可知两百年前的水患?”
沈长轩闻言凛然,心中说了声“来了”,于是注视着饶思远,沉声道:
“当时嘉月江水涨,几乎淹到城南西江寺遗址,其水浩浩荡荡,广阔如汪洋大海,百姓死伤无数……”
他说到这里,隐约猜到饶思远要表达的意思。
他随即听见饶思远说道:
“不错。敢问如此浩瀚之水,说来就来,让人间成炼狱,岂非天道倒行逆施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