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那感觉便更加鲜明了。</p>
秦翊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牵着慕寒御的手回头一笑。</p>
女人眼中映着万家灯火，明亮的惊人，又因一丝贪玩狡黠的笑意而变得格外清湛。</p>
她歪着脑袋，像只贪欢的雀鸟打量着他，“督主，你好像只大狼。”</p>
慕寒御抿唇轻笑，目光向下，似乎有些嗔怒，可神情里又全是纵容无奈，嗤笑，“狼？吃人的狼？”</p>
秦翊歌眼角弯了弯，双眼眯成两勾月牙，“嗯，吃人，偶尔也很听话。”</p>
慕寒御默然不语，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忽然道，“阿爹也说过，我像头狼。”</p>
秦翊歌，“咦？督主年少时就有如今这通身的气派？”</p>
慕寒御不理会她的取笑，想起往事，神情忽地沉静下来，“阿爹说，我在战场上杀人的模样，像一头吃人长大的狼。”</p>
“有很长时间，他怕我困囿于杀人一事中，还曾让我在寺庙中静修了半年，”想起那段往事，慕寒御声音更轻，生怕语气一重，那平生里不可多得的明媚日子便烟虫似的被吹散了。</p>
两人的身影被烛火的光照的很长，重合在一起的影子迤逦在身后，离的很近，又好像很远。</p>
一路慢行，影子慢慢的晃，慕寒御的声音如微凉的梦境，沉静又轻渺。</p>
“可我那时太过年轻，那忍得了青灯古佛餐餐食素的日子，去了没半个月，便和庙里的小和尚打成一片，还秘授了一些中原不常见的吃肉之法……”</p>
年少荒唐，如梦似幻。</p>
隐藏于山野阔木之间，只闻钟声，不见砖瓦的小小寺庙，漫山遍野的野兔和锦鸡，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里数不清的黑色小鱼——</p>
除了战场上的刀光血色，除了将军府中被用旧的木桩木人，他所有美好的记忆里，最为活色生香的，便是在山上寺庙里那一段日子。</p>
说着说着，慕寒御语气中有难得的轻快，甚至有几丝忍不住的笑意，“我教庙里的小和尚烤青蛙，烤鱼，用石头磨成的板子煎烤烹炸，偷寺庙地里尚未成熟的菜果……”</p>
慕寒御低笑几声，“一起被师傅惩罚，整夜整夜地扎马庄，练功，山里清幽，每到十五，总能听见狐狸拜月时的叫声……”</p>
山精鬼魅，比人间可爱。</p>
秦翊歌静静地听他讲小时候的故事，脑海中忽然便描画出一个顽劣至极，明媚飞扬的少年郎。</p>
文能通读百家，武能安邦定国，家中有严父慈母，深幽庭院。</p>
若是没有后来那些变故，他不会变得这样阴沉可怕。</p>
他该披甲执锐，开拓疆土，骑着高头大马，受万世敬仰。</p>
他们转过灯火璀璨的长街，转入一条僻静无光的巷子，慕寒御的声音忽地一顿，饶有兴致的说，“慕家有门祖训，我至今记得。”</p>
秦翊歌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望他，“慕家祖训，是什么？”</p>
慕寒御定了定，双眼忽然便失了神采。</p>
他低着头，从意气奋发的往事中抽离出来，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那段烂熟于胸，却又故意遗忘的慕家祖训。</p>
“慕家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夷狄，定我大隗万世之基。”</p>
“慕家亡，亦将化为战魂，佑我华夏万世不衰。”</p>
“慕家忠魂，日月为证，天地共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