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朝,升龙府,敖侯府门之前。
数十名黎朝重臣的车马,分别停在了敖侯黎护的府门之前,将门口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只看这门庭若市的架势,似乎是比黎朝大朝会的时候,还要热闹上几分。
在如今这, 气氛凝重深沉,甚至街面上看不到几个百姓的升龙府,这番景象,倒是颇为引人瞩目!
而此时,就在不远的转角处,几名身形高大的武士, 簇拥着一辆马车, 正远远地朝敖侯府门之前投来视线。
马车之中, 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地关上了车窗,沉默许久都不曾出声。
车厢之中的另外一名男子,此时却是眼睛微微转动,当即沉声道:
“大人亲眼所见,如今朝中众臣,每日都前来敖侯府上拜见,问询政事,此番种种,可还有将宫中王太子殿下放在眼中半分?还有近来,京中各种异事、流言,皆说敖侯乃是天命之人,当继承王位。你不觉得,这都是有人在背后拨弄风云吗?”
中年男子, 乃是如今黎朝当朝光禄勋丁休。只因嫡亲妹妹入宫为黎卫宁的王后, 外甥前些时候又被立为了王太子,所以得了黎卫宁信任,执掌着宫中门户宿卫。
此时听到身边之人的言语, 丁休脸色顿时变换不停。他越是琢磨细想,眼中的阴沉忌惮之色便越是浓厚数分。
沉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出声道:
“王太子年龄尚幼,敖侯此前受王上之命,辅佐朝政。如今局势,局势紧张,朝臣前来商议,也是常理之事……”
说到这里,他微微抿了抿嘴,道:
“远征云国的大军全军覆没,王上不知所踪,俨然已经到了国朝即将倾覆的危机时刻。为了国柞能够延续,便绝对不能再使朝中不稳!”
其实严格来说,黎护作为黎卫宁离京之时任命的辅政大臣,如今局势之下,每日召见群臣奏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丁休心中再为之忌惮,也不可能因为几句话,便认定黎护有心造反!
听到这里, 光禄掾匡邮, 也就是此时向丁休谏言之人,注意到丁休眉宇之中极力隐藏的忌惮之色,心中顿时一动,连忙继续道:
“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便是此事只有极小的几率,大人为了王后、为了王太子殿下,也不可放任啊!若是敖侯当真起了不轨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黎护乃是黎朝宗室,继承王位,天然便具有一定的法理性。
而且如今的局势紧张,民心浮动。在这个时候,相较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年幼君王,黎护显然更容易被朝野所接受!
丁休闻言,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当即厉声喝道:
“匡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于此时,非议朝中重臣,是何居心!”
原本还想要说法的匡邮,被丁休这暴喝之声吓得心头一颤,脸上顿时发白。
这个匡邮,本就是把柄落到了东厂手中,无奈只能听从调遣的黎朝官员。此时丁休的厉声呵斥,几乎是直指他心中最为害怕的暴露身份之事。
顿时之间,匡邮再也不敢多言,连忙俯身趴在地上,浑身微颤,结结巴巴地道;
“大、大人,下官、下官只是一片肺腑之言,绝对没、没有异心的啊!”
而此时的丁休,也顿时发觉了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调整了一番情绪,伸手将匡邮扶起,强压着性子,温声安抚道:
“匡大人勿怪,是我一时失言了……”
所为失言,不过是托词。丁休刚刚的表现,显然就是没有克制住情绪。因为就连他潜意识之中,对于匡邮刚刚的那番猜测,都是认可的!
听到丁休之言,匡邮心中顿时为之一松,感受着因后怕,而仍在剧烈挑动的心脏,他悄悄抹去了头上的冷汗。
再次斟酌了片刻之后,匡邮继续出言道:
“我知大人您公忠体国,在如今情形之下,不愿意使情况继续崩坏。但您要知道,臣刚刚的言论,绝非是危言耸听!”
说到这里,匡邮悄摸地打量了一眼丁休的神色,见他并未浮现不耐、厌烦之色,这才继续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为国朝安危着想,但敖侯那边,只怕就不一定是这個念头了……您就算为了大局相忍,待到王后、王太子遇不忍言之事,黎护难道还会放过您吗?但若是您先动手,则局面大不相同啊!”
听到这话,丁休再次勃然而怒,指着匡邮,喝道: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要命了……”
话刚说一般,丁休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身份,天然地便和自己的妹妹、外甥绑带了一起。若是之后,黎护当真有别的心思,他,还有他一家老小,根本就没有其余的选择!
反之,若是他率先动手,则辅政大权,将彻底落在他的手中。自此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族尊荣将更为巩固!
想到这里,丁休心中猛地跳动起来。
许久之后,他终于是猛地一咬牙,话锋一转,追问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
匡邮闻言,连忙按照东厂此前的交代,进言道:
“我也知大人顾虑,敖侯如今身份,的确事关朝中稳定。不妨便学那云国皇帝昔日的手段,将敖侯招入宫中尊养起来,待到局势稳定之后再行处置?”
萧承当初夺权之后,为了暂时稳定住朝中的局势,安抚汪晓的旧部,在拿下汪晓之后,却并未当即以谋逆的罪名将他处死,而是以“荣养”的由头囚禁在深宫之中,瓦解了汪晓旧部彻底鱼死网破的念头。
听到这里,丁休眼中顿时一亮。
他并非是杀伐果决之人,要不然也不至于犹豫到现在。
这个暂时不杀人,最大程度地保持朝局稳定的法子,显然更适合如今他的选择!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丁休当即咬牙道。
匡邮闻言,心中顿时一定,连忙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便请大人速速准备,明日便以宫中的名义,召见敖侯!”
丁休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眼露狠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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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就在敖侯府中。
正在和一众朝臣商讨政事的黎护,在看到亲信悄摸递来的字条之后,眼睛顿时一眯,整个人露出了戒备紧张。斟酌凝思之色。
一旁的黎朝重臣们,此时注意到敖侯突然紧张起来的样子,原本禀明着朝中事务的他们,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黎护。
黎护感受着众人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将这字条捏在手中,强笑着道:
“后宅之中,出了点事情……诸位大人,还请在此继续处置公务。本侯,去去就回!”
众臣闻言,自然不会多嘴什么,齐齐对着敖侯躬身一礼,目送着他快步离去。
待到出了议事厅堂,身边再无旁人之后,敖侯当即冷下脸来,低声喝道:
“为何让东厂的人进入府中?”
刚刚手下亲信递来的那张字条之上,显然是禀报云国东厂番子,找上门来的消息!
先不说如今,云、黎两国正在相互攻伐。就说他黎护的黎朝宗室身份,就不容许他和云国的人有所接触!
可如今,竟然有东厂的番子,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府门?
身边跟着的亲信闻言,连忙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