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人都是喊娘的，喊妈妈的是漠北人的习俗。她心头的两个自我激烈地斗争着，终于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p>
大概是下过雨，斜坡滑下去一些，她看到有个泥人趴在里头，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里闪着光，简直像一对小灯笼盯着自己。</p>
她被吓得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摔下去。如果真摔下去，目测能够直接摔在这个只剩两只眼睛在动的男人身上，彻底把他压死，送他最后一程。</p>
洛笙小心稳住身体，往斜坡下方滑落，还是弄得一身泥泞，最后落地时，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泥猴子。她匍匐在男人身边，赫然发现，这不就是打算送他纸钱上路，让他安心投胎的云都吗？</p>
洛笙见他死去，很有几分愧疚。</p>
可看着他还活着，浑身上下都麻了。</p>
他那双被月光照射得近乎透明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仿佛能吃人似的，但唇边却轻柔地呼唤着：“妈妈，妈妈——”</p>
就跟叫魂似的。洛笙半边身子给他叫麻了。</p>
她捂着他的嘴巴说：“你别叫了！”然后他在她的掌心里开始咳嗽，呕血，血丝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渗，洛笙就像被一只斑斓毒蛇盯着的猎物，动都不能动，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了两下，再次瘪下去没有力气。</p>
洛笙突然意识到，心脏的贯穿伤没死，这人该不会是镜面人吧？</p>
镜面人就是医学上全套器官左右反过来长的人类，通常不影响健康，如果不去医院拍片子，可能健康度过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是镜面人。</p>
她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剥开他染着血又满是泥泞的上衣，露出另一半完好的胸膛，按在上面仔细试了试。</p>
果然，心脏在均匀跳动着。这是一个活着的健康的心脏。</p>
死过一次，难道要在这里再杀死他一次吗？身为大夫，洛笙真的下不了这个手。她剧烈地哆嗦着，看着他无辜的眼睛。</p>
终于她仰头苦笑，下了决心，希望自己不至于做下一个傻事，也希望不久的未来她不会痛哭流涕后悔此刻的决定。</p>
这一刻她是一个医生，她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那么真的妈妈。</p>
她解开云都的上衣，简单给他处理伤口后，四处找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扶他起来，要把他往那个废弃的小木屋里送。</p>
她实在扛不动这样重的男人，谁知云都的力气果然不似普通人，他居然勉强站了起来，佝偻着身体，一步一呕血地走到了小木屋里。</p>
只剩下出气没进气地倒在了木板床上，砸得霉烂的茅草飞起来。</p>
洛笙见屋子里还有一个盆子，虽也腐朽了，勉强能用，便拿出去盛水，放了几次水后，洗干净盛了新水进来。</p>
因为没有干净的布料，她一咬牙，将自己的中衣褪了下来，浸染水后，仔细帮他擦净伤口附近的污迹，然后仔细进行伤口缝合。</p>
一针下去，云都疼到勾起身体盯着她不放：“妈妈，你又要杀掉我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