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尔罕微微一怔，洛笙这些话在心底里压抑了很久很久，她见四下里安安静静，便拉着娜尔罕在一棵黄杨树下坐会儿，娜尔罕来了几分兴致，将周遭的落叶松枝聚拢起来，用火折子点起火，暮色中便看到一片暖意散开。</p>
越靠近漠北，天气越发干燥寒冷，比中原的暖意自是不如，洛笙也把两只手凑到火堆上方，来回烤着，低声说：“霞黛是你妹妹，这件事我真的憋了太久了。和你感情越好，我心里头越难受，因为这愧疚之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p>
娜尔罕微微一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p>
洛笙低声说：“是我撺掇霞黛去中原看看的。结果……”</p>
她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娜尔罕听得入了神，那火光时不时因新添入的枯枝而爆一爆，一时明亮，照的娜尔罕漂亮的淡色眼珠宛如一对琉璃，纤毫毕露。</p>
“原来是这样啊。”娜尔罕长呼出一口气，认真说：“其实你不必介怀，有没有你存在，霞黛都必然会有中原之行的。”</p>
“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不是我，也许她不会这么死掉。”</p>
娜尔罕公主沉默片刻，说：“我是霞黛的姐妹，论理我该恨你才是。但我认真说一句，霞黛的身体不好，你也能看的出来。其实她的命不会太长，这反而是不必神婆或者占卜就能看到的。”</p>
洛笙一怔，说：“她的身体确实不算很强壮，但要说一定会死，这倒也不一定吧？”</p>
娜尔罕公主说：“是啊，其实只论身体来说，她虽然柔弱，但好歹喝了无数珍贵的补药，也算是牵牵绊绊活到大了。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身为公主，要么是留在云都哥哥身边，一辈子也不嫁人，这样或能多活两年，但只要她喜欢上了谁，想要和谁成亲，恐怕命就不会长了。”</p>
洛笙回忆霞黛的模样，缓缓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娜尔罕公主，我知道你是为了减轻我的心理负担才这么说的，她身形太过单弱了，恐怕不能胜任生育之事。但——这些可能都没有发生，现实真正发生的事情就是——她死了，因为我的撺掇，她死的很年轻，而我甚至无法帮她复仇……”</p>
洛笙苦笑：“没办法，我既没勇气自己去死，也找不到当时射死她的人是谁，甚至两军交战时射出一箭，既非掠夺也非虐杀，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找到此人给她报仇，其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p>
娜尔罕倒是认可这一点，毕竟身为漠北人，从小到大经历的征战实在是太多了。</p>
小到几句口角，大到为了水草丰美的地方，为了食物和水源厮杀。</p>
“我明白。所以洛笙，我才和你说——”</p>
洛笙的眼眶里突然盈盈满是泪水，她哭的惨兮兮望着娜尔罕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霞黛死在我的面前，我好多次都在做噩梦，梦到她血淋淋冲我伸出手，我却无法救她……亏我还是一个大夫……”</p>
娜尔罕也被她说得是眼泪汪汪，两个女孩儿抱在一块儿哀哀哭泣，身后，树林形成了浓重的阴影，似在风中微微晃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