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车队继续运行。水泥在建设中的道路上总是供不应求。两个月的时间,阜新的路已经跑的很腻了。只是那根本不重要,货车司机的旅程从来也不是为了玩,是为了生存,是为了钱!每天早六点装货,半夜回家,已经成为习惯。
随着公路的修筑进度,路程也变的越来越远。“现在的天真他妈邪门儿,都半夜了还这么热,开窗还尽是灰。”栗子发牢骚的时候不多,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心烦意乱的。
“诶,这几天你咋了?怎么像女人要来事儿似的?你不会真的来了吧?”说完,糖糖还故意看了栗子的裤裆一眼。“来了咋地,你想吃啊!”
这话有点恶心,糖糖没再理他。过了一会,栗子也觉察出自己的反常,“是啊,这段时间一直感觉有事要发生,闹心。”“诶,还闹啥心啊?小木牌都给你挂上了,就好比给你挂上商标了,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要不再给你找个媳妇?”“死去,以为都像你一样呢?‘天蓬元帅’下凡,见到美女就激动?”
其实在农村,这兄弟俩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农村的婚礼虽然不像城市中,那么庄重优雅,可‘婚聘六礼’一样不差。
婚礼当天,男方家里更是张灯结彩,并在院中支起两口大锅,边上搭好台案,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厨师通常是村里的前辈,根据家主对来客人数的估计,和饮食的要求拟好菜单,然后由部分亲属去城镇购买来青菜、肉食。
周围的邻居也在家借出空间,用来招待来宾,如果是盛夏的季节就会当街摆宴。妇女们负责摘洗青菜,小伙子们负责搬运酒水和桌椅板凳。等接亲队伍到来,燃放鞭炮,吉时一到,婚礼正式开始,整个气氛喜悦融洽,比过年还热闹。
返程的路很无聊,糖糖表现的也很无聊:“诶,今天的夜晚,怎么特别黑呢?别说月亮了,为什么连星星都没看见几个?”
“你看点路吧,今晚是阴天,没下雨就不错了,还星星”“我为什么这么饿呢?”“没吃饭呗,今早你吃的少,就喝点粥,我还以为你减肥呢!”“那中午饭我吃的不少啊?”“中午饭是下午三点吃的,这都快半夜了,所以你又饿了。”对糖糖总是犯傻的问题,栗子已经很习惯了,总像个保姆一样的耐心解答。
“要不今晚不回去了,去你家喝点酒,吃点花生米啥的?”这段时间,兄弟俩不愿意直接回去的时候,就会去栗子家里喝酒休息,然后第二天再回去装水泥,然后再开始一天的路程,反正一趟行程怎么都得将近一天一夜,好在走栗子的家,和自己的家乡,并不差很远的距离。
“好啊,我也有点饿了,你早说啊,咱么刚才在‘兰木桥’吃点多好,现在只能去我那吃花生米了,好在我家那还有火车站呢!”
年轻人想一起喝点酒总是一拍即合。“诶,就这么办了,估计再有五个小时,咱俩就能喝上酒了,不过最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点就饱,饿一点胃就难受。”“大概是有胃病了,我老爹也是那样,医生说是‘长时间不规律饮食’才造成的,开大车怎么可能定点吃饭。”
开长途车需要耐心,时间的长与短总是相对而言的,五个小时到底有多长?痛苦中,一分钟如一年般漫长,快乐中,一天也会很快过去。
“诶,这车是怎么了,油脚空了好几下了。”糖糖刚说完,车辆就开始颤抖起来,随后还熄了火。栗子看了眼仪表盘:“下午吃饭前,你不刚加完油么?这怎么显示没油了呢?”“诶是啊,应该还剩多半箱才对啊?”“难道是表盘坏了?这车的样子也像没油了,下车看看。”
下车后,栗子在边上找来一根树枝,然后打开油箱盖,“不对啊,这盖子怎么没盖紧?可就算没盖紧,也不可能少这么多油。”说着便用树枝向油箱里面探了一下,然后借着车灯看了看树枝:“就是没油了,你看看。”糖糖见到那树枝,只有不到一寸的位置被油浸湿,随后思考了一下便向油箱底部看去。
“别看了,咱们的油被偷了,估计是吃饭的时候被偷的。”“诶,还有偷油的贼么?不能吧。”看着糖糖幼稚的眼神,栗子只能耐心解答:“只从有了‘贼’这种东西,那是上偷天,下偷地,中间偷空气,就没有他不能偷的。再说了,这些油一百多块呢,凭什么不偷啊!”
“诶,那咋办啊?要不你推着走走?”栗子白了一眼,这个永远没正形的糖糖说到:“最近的加油站几十公里就有,把车上的壶拿下来,一会拦个车去装一壶油回来就能走了。”“诶,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吧。”
主意是不错,可是在凌晨的道路上,车辆还是特别少的。一个小时后,栗子就开始皱起眉头,怀疑自己的主意是否正确。
糖糖倒是没心没肺的,倚在路边的树上抽着烟。周围黑暗一片,只有远处村庄的灯光闪烁,“土豆,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村里到处都是拖拉机,那是烧柴油的,要不咱们去买点,大不了多给点钱就是了。”“诶,好啊,正好化顿‘斋饭’吃。”“行,吃吃吃死你。”
兄弟俩当即提着壶,借着月色,跨越着路边的农田,向几百米外的灯光走去。当距离越来越近,灯光也越发显得明亮起来。耳边还响起欢快的音乐声。
“诶,板砖,看来我们走运了,这么晚还这么热闹的地方,应该是‘办喜事儿’,不但能买到油还能吃上饭,美啊。”“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走过运?”
想想还真是这样,糖糖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没顺利过,于是只能无奈的忍受,栗子没有好气的话。
正当俩人走进,本来还热闹非凡的院落时,音乐却突然停止了,周围寂静一片,好在灯光依旧。眼前正方形的院子两侧,种着松、柏树。
栗子觉得奇怪:“土豆,在住宅里种树的是不少,但是怎么种着松树和柏树呢?多不吉利,这家有点邪门,咱还是走吧。”“诶,咱走到哪都邪门,看看再说吧。”
房门敞开着,正对门摆着两张方桌,上面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看的糖糖直流口水。桌子右边的墙根下烧着两口大锅,锅内热气腾腾,异香扑鼻,也不知道正在蒸煮着什么美味佳肴?
“诶,你看这么多好吃的,板砖,咱们别客气了。”“这一个人都没有,谁跟你客气啊?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奇怪的事见多了,管他呢,吃了再说,大不了吃完了再‘随礼’也就是了,农村兴这个。”说完,糖糖就坐到桌子边上,直接撕下一条鸡腿大啃起来。栗子在边上咽了口口水也坐下来,和糖糖一起开吃。
农村多半没有饭店,路过的行人饿了,如果遇到红白喜事可以直接‘随礼’吃饭,主人一般都是很欢迎的,这属于外来的祝福。即便不‘随礼’,主人也会表示欢迎,因为这也属于捧人场,操办事情还是人多点好。
很快,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被这俩人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糖糖将啃的发亮的骨头扔在桌面上说道:“诶,板砖,我怎么干吃不饱呢?”
如果在平时听到这样的话,栗子一定会奚落他一番。不过,今天栗子也感觉奇怪,这一顿,俩人共吃掉了一个猪肘子,一只烧鸡,一大盘酱肉,各种炒菜都见了底,可肚子连半饱都不到。
“咱们看看那大锅里做的什么,看有什么主食没有?”栗子说着便掀开了锅。“哇,好大一锅馒头,这个能吃饱。”
栗子说完就伸手去抓馒头,可他刚伸出手,却像触电一样的缩了回来,身体还一阵颤抖,人也愣在了那里。
“诶,你这是咋地啦?烫着啦?”没理会糖糖,栗子愣了半天,再次俯下身体伸手想抓,却突然‘啊’的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因为恐惧嘴唇颤抖的叫道:“血、、、血馒头。”
糖糖见到他这个样子,也赶紧向锅内望去,但是只看见一锅白花花的大馒头,半点血迹也看不见,更别说什么‘血馒头’了。于是赶紧拉住栗子:“诶,你说的什么?什么血馒头?你自己再看看。”栗子颤颤巍巍的,再次走到锅前,向内小心的一望,确实是一锅白馒头。
于是,栗子再次鼓起勇气,慢慢的伸手向锅内摸去,随着身体慢慢的向前倾斜,挂在他脖子上的‘镇鬼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
它随着栗子俯身的动作向下垂,在栗子即将抓到馒头的时候,已经垂进锅内。这时,不光是栗子,就连边上的糖糖也惊叫起来:“人、、、人头啊!”
随着‘镇鬼符’的探入,那大锅里的,哪里是什么馒头,那是满满一锅的人头!有的竟然还睁着眼睛、、、上面的血迹因为蒸汽的熏蒸已经变成紫红色,散发着奇怪的异香!
受到惊吓的兄弟俩赶紧向屋外冲去。可就在二人冲出房门的一瞬间,外面的情景让他们愣住了。原本记忆中的院子不见了,眼前是一条弯曲的山洞,洞壁上粘着不计其数的灯笼,青纱罩着灯笼里发出绿色的光,把洞内照的亮如白昼。
那光源不是电灯也不是蜡烛,绿色的光线照的这山洞里充满了诡异!而且这灯笼根本不像记忆中人为之作的,而是像某种昆虫的肚子!这样的情景任谁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诶呀,我们回去吧板砖,这也太他妈吓人了。”“好、、、啊。”可正当二人转身,想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屋子早已不见,眼前还是一样的山洞。
“看来我们没有别的出路了,只能向前走。”栗子说完,鼓起勇气,带着糖糖慢慢的,向眼前的山洞里走去。
这个山洞的四壁都是泥土堆成,十分粗糙,半点没有人为开凿的痕迹,倒像是类似老鼠的动物挖掘成的,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老鼠。向前再走几步,山洞就开始出现很多的岔路,而且洞内时不时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一种平时根本听不到的诡异声音,好似百鬼夜哭一般!
“这怎么像迷宫一样,到处都是洞口,该走那一条啊?土豆。”在这样的时候,糖糖的胆子相对比较大,毕竟从小到大,奇怪的事情见多了。
“诶,我看咱们就直接向前走吧,走到哪算哪,要不也没别的办法了。诶,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扣嘴?”“这是什么?”栗子把觉着塞牙的东西,扣出来后奇怪的问。
“这不蚂蚱的腿么,诶,这么大了,还玩蚂蚱。”“这是从我牙缝里扣出来的。”“诶,你都多大了,还吃蚂蚱?”糖糖说完这句自己也愣住了,然后慢慢的把上嘴唇内的,一片菜叶抿了出来。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菜叶,分明是蜻蜓的翅膀!
“我说怎么干吃不饱呢?咱俩就吃了一桌子这个?”“别说了,要只是蜻蜓和蚂蚱那还不错呢?”“那你说说还有啥?”“说个屁,我都恶心了,自己想去。”“想啥想?大不了就是死耗子和癞蛤蟆呗,嘿嘿嘿,我怎么也恶心了?”
糖糖说着一低头,吐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一堆嚼碎了的昆虫和小动物的尸体,夹杂着粘液并带着酸臭的味道。栗子瞪了他一眼,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和他一样的吐了一地。半天才缓过劲来:“让你别叨咕,非没玩没了的,还真会联想,这下满意了吧?”
这样诡异的环境,身边有一个兄弟就轻松多了,何况这俩人都不是正常人呢!一个傻了吧唧总倒霉,一个干脆就是半个鬼。
就这样,兄弟俩在这诡异的山洞里,一直向前走了三个小时。正当他们累的实在走不动了的时候,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这是一座巨大的山洞大厅。这大厅长约百米,高也有几十米,可宽度只有几米左右。
大厅的四壁上,也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那绿色的灯笼,其内的景色一览无余。靠近入口一侧的墙壁和山洞的墙壁一样,都是泥土。可对面的墙壁却是木质结构的,棕红色向前凸出的,弧形的墙壁十分光滑,上面还画着三幅扇形壁画。
第一幅画的是一头水牛向天上望着月亮,兄弟俩又向前走了一会才看清第二幅画。第二幅画着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老太太在前面跑,后面还有拿刀的人在追。接着向前走看到的第三幅画,画的是白鹤和鹿在花草中散步。
糖糖对这三幅怪画没什么感觉,可栗子却看的心惊胆战。
“板砖,你咋地了,这三幅画啥意思,你看画哆嗦啥?”“你不知道,这三幅画分别是‘坤牛望月’‘行佣供母’和‘碑廰鹤鹿’,画本身没什么特别,可这样的画都是该画在棺材上的啊!”
棺材?栗子一句话提醒了蒙在鼓里的兄弟俩。于是兄弟俩前后走了半天,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眼前这弧形的木头墙壁,不正是棺材的一侧么?只是这棺材也太大了点吧!百米的山洞大厅里还未容纳巨棺的全部,还有很大一部分埋没在山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