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蓑衣老汉眯了眯眼,转而爽朗笑道:“娃子,起这么早,急着过江啊。”
姜怀起身点了点了头,高声问道:“前辈可是专门载人过江,又要收多少银两?”
老人挥了挥手,满脸笑意,“专门做船只生意算不上,可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介意呢,五两银子我便带你过江,你感觉如何。”
少年扭头就走,五两银子?那我不如绕些路好了。
脚力苦头,我还吃得住。
老人连忙改口道:“三两银子行不行?”
“二两,二两!”
少年转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最多一两银子,前辈做不做。”
老人露出惨淡笑意,将小舟停靠岸边,自嘲道:“老夫堂堂一位亲自撑船竟然连五两银子都挣不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上来吧。”
少年快步跃上小舟,坐于船板之上,指了指身后鱼群,笑问道:“老前辈,这鱼群是紧跟于你,还是紧跟这船?”
老汉撑起船篙用力一推,小舟掉头往江面行去,自言自语道:“得道之人,四方来迎。”
少年爬在船尾疑问道:“那你这船尾拖入水中的可是那鱼饵之物?”
老汉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脚,啧啧道:“行啊小子,眼神活络啊。”
少年嘿嘿一笑,算是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多鱼群紧随而之,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思虑片刻又掏出五枚铜板放于小舟一角,待老汉看到后笑道:“老前辈能否讲上一些杂事,又或者过了此江又到哪里?”
老汉从银子之上收回视线,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画卷之水,惬意道:“此江名为冲霄江,江头两端错落有致,递增而上,虽察觉不到,可从一头行至另一头无形中已拔高了数十米,所以赋予冲霄二字,更有气魄也可见两岸之人对此江的喜爱。
“至于到了对岸,沿着山岭走上十几里路,便会行到高海县,此名于冲霄江有些关系,至于过了高海县其后又是何出,那我便不得而知了。”
老汉坐于船中,缓慢收起银子,虽未摇桨,小舟亦是快速前进,不知真是那紧贴船尾的鱼群推行,还是那如那老汉所说,“得道之人,四方来迎!”
蓑衣老汉喝了一口酒,抽出腰间烟杆,击打火石,吧唧吧唧抽起了浓烟,打趣道:“小子,你来的正是时候,高海县正值夏日鱼潮之际,哪怕是那平日贵上五两银子一尾的龙须鱼,现在也不过几百文便能买上一条,你要有闲钱倒可以去尝尝。”
可见那白衣少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拎出酒坛喝起了酒。
老汉露出一嘴黄牙又笑道:“高海县为鱼米之乡,其内姑娘也是个个生的极为漂亮,唇红齿白,细腰脯大,你要有闲钱,也可以去试试。”
少年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被那细腰脯大羞红了脸,更是如拨浪鼓般连连摇头。
老汉颇为认真想想,嗤笑道:“你这娃子莫不是还是个雏儿吧,像我们那般年纪的时候,有钱人家不过十几余岁便妻妾同堂,更甚者已经能带娃下水摸鱼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姜怀看着那人一脸坏笑,叹了口气,后知后觉般从怀中再取出两枚铜钱轻轻放到老人身前。
老汉捏走铜板,吐了口浓烟,认真问道:“真没打趣你,你小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无妨说说看,老夫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会月老牵线,成全一桩美好姻缘。”
老汉挑眉笑道:“是喜欢温良贤惠,性感泼辣,乖巧玲珑,还是那端庄严厉的高贵妇人,亦或是那大气无畏的女中豪侠?”
少年惊慌失措,只得咕咚咕咚大口喝酒,脸颊绯红如火烧。
老汉撇了撇嘴,一手私下二指捏紧,眯眼半刻,露出一抹坏笑,嗤笑道:“你小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又想那黑发三千,弹琴蒙面的花楼姑娘,又想那胸脯硕大,妩媚露腿的短裙妇人,行啊,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出门在外的白衣少年第一次真正陷入这种手足无措的窘迫局面,哪怕是在那富丽府邸门前面对那汉子雷霆万钧一拳,也只是有些慌张,可也不至于心境如孤舟入海,深陷其中又不知如何倒舟。
怕说了别人不信,又怕说了毁了别人清白。
少年心最淳朴,白如纸张。
撑舟老汉微微一笑,如教导晚辈般,柔声道:“读书人,没关系,喜欢什么就要大声说,而且不仅要让自己知道,更要让世人全都听到,别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句虽万千人五吾往亦,你啊,应该先学会绽放心中桃花,成为某人心中的万古长青。”
少年听的入神,竟破天荒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老前辈说的在理,可我真不喜欢那两位姑娘。”
老舟子“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少年不知自己已经步步走入圈套,脸上生出一丝向往之意,呢喃道:“不需要长得多么漂亮,最好有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不是很妩媚的那种,就是让人观之就喜,她开心你也会开心,最好还能吃点苦。”
少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更是细若蚊蝇。
老舟子哈哈大笑,揉着眼中泪花赞赏道:“眼光不错。”
老周子又转而问道:“如果别人喜欢你,你却不喜欢她,你可知道要如何拒绝且不会伤了那人的心。”
少年摇头。
老舟子淡然道:“比如你是个好人,又比如有位书写趣文的写书客说的,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的很美。”
“你是个好人?”
少年轻声嘟囔了一遍,羞愧的赶紧大口喝酒,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呢。
老舟子看破少年心思,抽烟而笑,“你啊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模样,不过如此也好,狭窄小路未必不能遇见一位眼如秋水的姑娘,只是有一句老夫要提醒你,如果,我说如果你以后真碰到一位让你心生向往的姑娘,记得千万不能让她哭,弄脏一身衣服容易,走过数千里山河也容易,可要是伤了某个人的心,你拿什么赔!”
少年这次是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肯定不会!”
老舟子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正襟危坐,沉声道:“我叫姜怀,来自上德千平县!”
老舟子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瞄了少年身后长剑,接着便是大手一挥,声音荡传江面。
“起船!”
此声之后,那船尾密密麻麻布满鱼群,助水推行,江面之上此页孤舟所过之处划出一道不起眼的沟壑,浪花泛起席卷两旁。
之后便是更为洪亮的一声回绕少年耳前。
“起身握剑!”
姜怀愣了愣,随即长身而立,拔出身后刻有清风二字的三尺长剑,双手持之,举在胸前。
之后有宏大嗓音回传少年心湖之中,来回震荡。
“催动浩然之气覆于剑刃之上,就如你书写字符那般,轻轻挥出便可。”
少年举清风长剑过于头顶,剑刃之上一缕缕金色气息由上而下缠绕全身。
接着便是轻轻向下一挥。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丝线由剑刃激发,在江面铺开劈水而去。
冲霄江之上,小舟之前,有江面切开一道浅沟。
少年收剑而立,继而回头,那页小舟已消逝不见,而自己已经站在那对岸满是捕鱼捞鱼的高海县。
白衣少年持剑于身后,朝那广阔无垠的江面弯腰行了一礼,低声呢喃道:“如果真能碰到非常向往的姑娘,我会如老前辈所讲一般,不仅要说,而且要大声的说,如果有人让她流泪”
少年高举长剑,朗声道:“那便如前辈教我练剑一般,让那泪水倒流而去,以此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