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率先闭上了双眼,无意识地捻动手里那串不知材质的黑色佛珠。</p>
紧接着媱曳依靠着高背椅,姿势慵懒而优雅,闭上了双眼,一圈不甚明显的深红色泽将她围拢,开始了无止尽的自修。</p>
依缘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场中你来我往的两个青涩少年,也不知是哪两个帮派的代表,他们自认为惊心动魄的打斗放在依缘这类人的眼中,几可称之为儿戏。依缘自然不愿浪费精神,也是红光微现自修去了。</p>
于是一众深红衣服都是闭上了双眼,自修的光芒隐藏在衣服颜色下面,也就不甚明显了。</p>
莫**倒是十分认真的看了片刻,不断故作认真的点头摇头或者咂嘴。可惜待他回神看向身旁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去自修了,连王故和飞仔都没心情去看场中。莫**百无聊赖的耸了耸肩膀,撇嘴道:“还真是没意思。”</p>
于是他也干脆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感舒适些,然后闭目自修去了。</p>
随欣笑着朝左右两方抱抱拳道:“诸位同道,如今老道这可就清闲许多了,既然有各位看着了,那老道我就偷个懒,告饶休息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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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十人均是朝他抱拳回礼,笑古笑道:“随掌门这可就太客气了,我等年轻些,身为晚辈多担待些麻烦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随掌门自管去休息便是。”</p>
众人一起微笑赞同,随欣连忙肃然道:“笑掌门这是什么话?诸位与我同为掌门,自然再无前辈晚辈的说法,只是老道身子骨差了经不住熬,倘若笑掌门如此说了,老道反而不敢再偷闲,不然岂不是显得老道我倚老卖老了。”</p>
其余人均是心头一声冷哼,面上倒是没有显露,笑古笑道:“是是是,随掌门说的是,你便自管休息去吧。”</p>
随欣扭了扭屁股,又朝左右抱抱拳才道:“那老道这就不管了,劳烦各位多多上心。”</p>
待各人回完礼,他摆出很是舒适的神色,闭目开始自修。</p>
台上一对儿一对儿的青年分别对打,架势倒是极为好看,只可惜在场的多是些老江湖,眼界均是不低,再者心知这一次交流会的主戏还未开始,竟是大多闭目或自修或养神去了。</p>
还有些精神头儿的,多是上场的帮派里的年轻小伙子,倘若见到场上有些妙招,或者自己同伴转守为攻时,便大声叫好。可惜偌大一个五环广场里年轻小伙子不多,是以那叫好声响起,更显得空寂无援。</p>
名门联盟的高台之上,除随欣和无缘外,其他人倒是颇为专注。因为不管是新晋升的掌门还是连任了的掌门,都尚是次坐在高台上观看交流会,所以心头极为潜藏的激动情绪,使他们的心情怎也静不下来。</p>
他们比不得随欣和无缘,好歹两人都是坐了多年的高台,觉得无聊十分正常。他们只要想到这高台代表着什么,就激动得不能自己。</p>
偌大一个江湖,人数绝对上千万,上亿也极有可能,能坐进五环广场的也不过寥寥几万人,而坐在高台上的,能有几个人?</p>
当年有个随欣,有个无缘,有个依缘,还有个红楼香,各代表一方势力,坐于高台上,漫不经心的随手制定江湖排名,是怎样只手撑天的显赫权势?</p>
所以今日能坐在名门联盟所属高台上的人们,有时在心底都会感谢下郭若,也许她只是一个不带更多含意的弯腰,拾起了一枚不甚起眼的戒指。可是这样才造就了如今他们高台上的十一把紫膻木高背椅,造就了他们也可以如随欣他们当年一般,可以慵懒的坐在五环广场最高的位置,看着场里场外的无数人为了在他们面前演一场好戏而奔波劳碌,只为他们随手制定的江湖排名。</p>
只要是在心里想想,都能使他们的身体随着情绪而微微战栗。</p>
轩诗面泛红晕,也不知是因为那止不住的激动情绪,还是身后环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她回头看了看那男人脸庞如刀削般的棱角,冷漠却认真看着台下的双眼,觉得被环抱着的身体有些燥热,心里有些满足。</p>
这是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只看看那负着不知有多重的黝黑大剑而无丝毫颤抖的宽厚背膀,那处变不惊或说是万年冷漠的脸庞,就知道这个男人能带给女人多少安全感。</p>
轩诗是古墓派的掌门,可她还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要怎样才能觉得安全?轩诗觉得她的要求怎也不算高,她只需要和现在一样随时都能感到温度的拥抱,所以当这个男人抱住她之后,她即便是在被人注目时止不住的娇羞,也仅是娇羞而已,绝不会感到羞耻。</p>
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轩诗就隐隐觉得安稳。</p>
时间退回二十年,那时候古墓派的掌门还是轩诗的师父,轩诗刚过十岁,正在练习门派赖以成名的天罗地网掌,稚嫩双手被玉蜂蛰得如同两个小馒头,她颓然瘫坐在地,抚摸着两只虚肿的小手,一些麻痒刺痛很是尖锐的刺入心头,眼角有些湿润。</p>
墓室的石门推开,轩诗的师父拉着一个面目冷漠的男孩走了进来,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男人脸上的冷漠尚嫌稚嫩,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全真教淡黄色道袍,紧紧跟在师父的身边。</p>
师父揉了揉她的头,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液体,温柔笑道:“轩诗,不哭。”</p>
她很是坚强的点点头,看着那个跟着师父的小男孩好奇的问道:“师父,他是谁?”</p>
“他以后就是你的师弟。”师父拿出一个玉瓶,递给那小男孩道:“给你师姐上药吧。”</p>
说完又揉揉她的头便离开了。</p>
男孩默不作声地接过玉瓶,扭开瓶塞,动作轻柔的拉过轩诗的手,将药倒在上面开始慢慢揉搓。</p>
轩诗没有感到一点儿不适,倒是觉得男孩的手指很是柔软温暖,她看着男孩身上的道袍问道:“你为什么穿着全真教的衣服?”</p>
男孩的动作停了一下,才继续轻柔的上药,口中低声道:“我是从全真教逃出来的。”</p>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他们对你不好么?”</p>
男孩恩了一声,轻描淡写般的解释道:“我全真教的师父王道长常常打我,被其他师兄弟欺负我他还不允许我反抗,所以我逃了出来。”</p>
“被打,会疼么?”</p>
男孩又恩了一声,轩诗眼珠一转,天真问道:“有被玉蜂蛰还疼么?”</p>
男孩冷漠的脸愣了瞬间,继而如沐春风的十分好看的笑了,然后摇了摇头,“应该还是被玉蜂蛰得疼些。”</p>
长大了的轩诗,当然知道到底是被蛰疼些还是被打疼些,这是个很明显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她居然没有丝毫怀疑的相信了。</p>
逐渐长大的轩诗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过师弟,一直到她接掌了古墓派的掌门之位后,才隐隐知晓那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师弟去了哪里。她很想去找他,或是将他召回来,可惜师父去的时候曾有过嘱托,严禁她去找他,他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p>
师父是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场天地之乱没有熬过去。死之前师父看着她笑了笑,眼神迷茫到不知落到了何处,“他要磨很多年的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