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土大陆顶端,玛丽乔亚。
这里是无数人心向往之的人间圣地,铺着红毯的街道宽阔豪华,瑰丽古雅的建筑栉次鳞比。
无论是环顾左右,还是放眼所及,处处皆是金碧辉煌的景象,甚至空气都格外清新,让人仿佛置身云端天界。
但在这个世界。
越是光鲜亮丽的东西背后,却往往掩藏着最为难以见人的污浊与丑陋。
日暮西沉。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玛丽乔亚进入了「不夜城」的状态,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隐隐传来笙箫歌舞之声。
而边缘街巷,许多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奴隶,则如同牛羊一般,被监工侍卫们,粗暴地驱入阴暗潮湿的房间。
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地牢,光线阴暗,拥挤不堪,环境自然是极为恶劣。
但疲倦到了极点的奴隶们,哪里还在乎这些,不少人甚至连晚饭都没看上一眼,往草席上一躺,倒头就睡。
只有一些格外身强体壮的,或是刚进来没多久的新人,才会强打起精神,狼吞虎咽地吃起泔水一般的饭食。
十六岁的少年,「闪电」,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烂白菜根、肥肉油渣、发馊发臭的黑面包……盆里的东西混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但在极度的饥饿面前,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少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食盆,埋头呼噜呼噜吃的痛快,不一会儿就干完了所有饭食,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盆底。
“妈的,你这小鬼……”
旁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吃这玩意,都能吃的那么香?”
闪电下意识转过头,就见旁边一个身高足有五六米,满脸疤痕的光头大个儿,正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
“实在太饿了。”
闪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且也挺好吃的啊,最起码比我被抓到这儿之前,吃的东西要好上太多了……”
“你哪的人?”
光头巨汉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这个头发一半黄一半白,额前还刻着一道闪电的奇怪少年。
“南海,加木公国。”
“喔,难怪。”
光头巨汉顿时恍然,不再多问。
他也是南海人,听说过加木公国的名头。
因为早年大公在世界会议上得罪了天龙人,每年上供的天上金便额外翻了一倍,本就不算富裕的国家顿时雪上加霜。
短短几年下来,国家人口便锐减近半,包括大公在内的所有王室,被愤怒的民众割下脑袋,高挂城墙,之后暴乱便被世界政府镇压,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这样来看。
或许沦落为奴,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看着还在揉着肚子的少年,光头巨汉摇摇头,把自己还剩下一半的食盆递了过去。
闪电目光一亮,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盆,埋头大吃起来,展现出了与他瘦弱体型丝毫不相符的惊人饭量。
光头巨汉就在一旁揉着酸疼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目光温柔,仿佛又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还没死在天龙人走狗手里的儿子。
片刻后。
风卷残云般扫空食盆的闪电,终于抬起头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见光头巨汉在看自己,他腼腆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食盆又放回到了前者身旁,而也就是这个转身的当口,他注意到了墙角另一个有些奇怪的“室友”。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胡子乱糟糟的像是几年没剃过,眼窝凹陷,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此刻既没动晚饭,也没去睡,只是半靠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手上一张破旧的照片,时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是在畅想什么美梦。
“他到底怎么了?昨晚好像也这样,就一点不饿吗?”
闪电没忍住好奇,悄悄问旁边的光头巨汉。
“别管他。”
光头巨汉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撇撇嘴道,“那家伙叫泰佐洛,从五年前开始就是那样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挺有劲头的,四处找别的奴隶打听一个叫什么史黛西的女孩儿。”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孩被天龙人丢进斗兽场喂了狮子,他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光头巨汉说的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闪电却心生怜悯,挪过去想要攀谈安慰,结果泰佐洛连抬起眼皮看他的意思都没有,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照片发呆,他没奈何,只好回来,苦恼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睡觉吧,别白费那力气了。”
光头巨汉已经躺下,摆摆手道,“明天早上六点还得起床赶工呢,不休息足了,明天精神不好失了手,又得挨鞭子。”
“哦。”
闪电只好乖乖躺下,但下一刻就身体反射一般,“嘶”了一声,疼的又绷直坐了起来。
“下午被抽的?”
光头巨汉头也没回,只是随手丢了个小布包过来,“沙雷虫磨成的粉,比不上药水,但还算有点用,自己涂上去吧。”
闪电手忙脚乱地接过,刚要拆开,又听见光头巨汉懒洋洋的声音:
“你这小身板,要是天天干这种活儿还挨打,恐怕都挨不到年底,下个月会有外面庄园的管家来挑人,到时候记得收拾清爽点,没准能被选走。”
“天龙人的庄园?”
闪电微愣,“去哪边的话,是干什么,会过的更好一点吗?”
“园丁、仆从、打下手的帮厨学徒,缺什么干什么呗。”
光头巨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嗤笑一声,“你机灵听话点,顶多也就是挨的鞭子少些,过的更好?还是算了吧,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记住,既然进来了,那这种日子,注定是没有尽头的。”
说完这些。
他就没再开口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闪电沉默着涂抹完粉末,将布包叠好,又小心地放入光头巨汉贴身的口袋里,然后一个人抱着膝盖,在自己的草席上慢慢侧身躺下。
此时入夜已深,牢里已经熄了烛火,黑暗中鼾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