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状深夜被从床上叫下来,窝了一肚子火。</p>
尽管这个时间他还没睡觉,但也是挺忙的。</p>
如果打乱自己正常节奏的事情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的话,隗状不介意叫那名逆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父亲的愤怒。</p>
“深夜前来见我,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进入偏厅,隗状气冲冲对着飞荧说道。</p>
飞荧似乎心不在焉。</p>
隗状坐下来仔细打量这名叫自己满意又不满的庶子,发觉他衣冠不整,看着很是狼狈,立刻皱起眉头:“你这身上怎么弄的?怎么像是在地上滚过了一遍一样。”</p>
飞荧没工夫考虑什么仪表,只急切问道:“大人,您这边可有秦王政的消息?”</p>
隗状勃然大怒:“这等事情,也是你敢掺和的吗?给我把你那商贾一样弄险的心给我收一收,好好打理仪容,断然不可失了我家颜面。”</p>
飞荧被这样的训斥惊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p>
“大人的意思是?”</p>
“我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隗状不满看着飞荧:“这种事情是秦王政与宗室之间的事情,我们最好的应对就是不去管。”</p>
秦王政与宗室之间的事情,是秦氏的家事。</p>
对于这种一家之内的事情,外人是不好插手的。</p>
按照过去的惯例,旁人只应该站在一旁看着。</p>
谁赢了,跟谁。</p>
但当然,外力的介入是肯定会对胜负手有所影响的。</p>
所以介入者往往可以飞黄腾达或者万劫不复。</p>
照理来说,每一边都是二分之一的可能性,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赌。</p>
飞荧大概能够明白父亲的想法。</p>
他因为是庶出,所以接受的教育没有那么完备,对上这样的事情,行事之间根本没有一个贵族应有的冷静。</p>
隗状看着飞荧似乎冷静下来,面色缓和一些:“这种事情,你以前不好好学,如今应对起来,就慌张无措——类似的事情,还多着呢,好好学着点吧!”</p>
飞荧皱眉。</p>
这是在敲打自己了。</p>
他咂咂嘴,有些话不吐不快:“大人,这种事情,理当是传授给家中嫡子的,我有所不知,并非是我以前不好好学,而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接触到这种事情和面对这种事情的机会。”</p>
“而且大人真的就觉得坐视这一切发生是好的选择吗?”</p>
隗状受了顶撞,怒火冲上颅顶:“你在怨我!”</p>
“儿没有怨恨大人的意思,只是讲述事实。”飞荧半低着头:“大人恼怒,理所当然。”</p>
“但大人,过去传承下来的经验的确历史悠久,可是久远就正确吗?”</p>
“如今的形式,真的还是过去那点子简陋的经验所能够度量的吗?”</p>
“秦王政与宗室之间的战斗,已经到了每一点筹谋都是数千人的甲士兵力的地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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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还只是家事吗?”</p>
“国战都只消一两万人甲士而已!”</p>
“住口!”隗状一巴掌打在飞荧脸上:“逆子,学了些没有师承的野理,就敢鄙夷先圣祖神的诫言了,你以为你是谁!”</p>
飞荧顺服跪拜:“大人息怒。”</p>
虽然是跪拜着,但飞荧却越发瞧不起隗状。</p>
是的,这老狐狸纵横一生,确实有很多很好可以借鉴的经验。</p>
然而,这些经验都太陈旧了。</p>
其中固然是有可用的部分的。</p>
但大部分,飞荧觉得,还是落入下乘了。</p>
什么坐视,什么等待,什么不赌……</p>
世界在变动啊!</p>
《剥削经》讲的明白的,鞠先生说的透彻的。</p>
但这些人……</p>
飞荧顺服地朝着隗状跪拜,请求他息怒。</p>
好久,隗状的怒火消去,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被从被窝里叫出来,心中积攒了些怨怼而有些失去理智。</p>
但一贯懦弱的庶子终于不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重新变得柔顺怯懦,这让隗状很是舒畅。</p>
“罢了,你到底还年轻,年轻人气血方刚,锐意正盛,这事情,为父未曾教你,也不能全怪你。”隗状坐在矮几旁,摆摆手:“你起来吧,只是务必记得,这事情乃是秦氏家事,我等不便插手,静坐观其变化则可。”</p>
“这是以逸待劳,若有变故,我们也好保有充足的力量守卫自己。”</p>
“大人说的是。”飞荧低眉顺眼,心中充满不屑。</p>
秦王政已经成为了普通秦人心中“神圣价值”的寄托者。</p>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与他为敌,就等于是与秦人为敌。</p>
这些人,如果是没有任何组织,没有任何训练和串联,那么为敌也就为敌了,千几百甲士便可摆平。</p>
但问题在于,这些人被串起来了啊!</p>
农会这样一个组织,将原本松散的小家庭转变成为一个大的集体。</p>
虽然家庭在这其中依旧存在,但人与人的联系是密切的。</p>
他们是天然团结的。</p>
这种团结,甚至要比贵族们的家族里的族人更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