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生安静的看她走过来，眼眸中似是凝聚着化不开的忧伤。</p>
“封师兄，你是来吊唁俞师姐的吗？”洪招娣走到他对面，与他见礼道，“师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感念师兄深情厚意。”</p>
深情厚意四字，洪招娣说的咬牙切齿。</p>
封月生沉默片刻之后，闭目艰涩道：“若我告诉你，我赠予瑾儿破虚镜的时候，并不知道它是假的……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瑾儿可以凭借它安然无事，你相信么？”</p>
“假如师姐听到师兄这番话，定会感到欣慰。”洪招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斟酌着既可伤人又不着痕迹的言辞，语气中带着感伤，“只可惜，师姐再也听不到了。”</p>
她倒是相信封月生这番话，因为以封月生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因为内疚，不会巴巴的跑到自己这个内门弟子面前解释。</p>
然而俞瑾已经死了，死于他的疏忽和不作为，那么他这迟来的歉疚解释，又有何益？所以洪招娣对封月生只觉憎恶，没有半点同情。</p>
封月生黯然道：“那破虚镜，是青素宿在我处时，暗中将其调换了……我知道此时说这些已是多余，是我对不起瑾儿。”</p>
“纵然如此又如何？”洪招娣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带着幽怨道，“封师兄最终还是要迎娶青素师姐。”</p>
据她对这个修真界的了解，人人现实物质，看重利益。所以她不信封月生会为了心中的那点内疚，便放弃和青素的大好婚事。</p>
谁料封月生摇头道：“我与青素之间，再无可能。”</p>
洪招娣仰起脸，疑惑不解的看他。</p>
封月生似乎是悲伤内疚过甚，无论什么都想向人倾诉一番，竟仔细的解释道：“瑾儿之死，已在我心中种下魔障。若是再与青素结亲，道心被破、从此无缘金丹大道是迟早的事情……我非但不能和青素成亲，甚至，今后我会尽量不与她相见。”</p>
顿了一顿，又黯然神伤道：“此次青素恣意妄为，被长老们罚闭门思过半年。我从明日开始，也会进行闭关，也许一年，也许数月，希望能早日清除心中魔障。”</p>
洪招娣听他这么说，心中忽地一动，道：“师兄闭关，是为了忘记俞师姐？”</p>
原来俞瑾这个人的存在，俞瑾的死亡，对封月生来说已是魔障。既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一开始，他为何要去招惹她？</p>
封月生微微点头，道：“闭关之后，我便会忘记对她的感情。所以在这之前……我想至少来看看她，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p>
洪招娣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封月生的衣襟，大喊道：“你可知，俞师姐临死之前都在想着你！你、你竟想就这样将她从记忆中抹去！那么试问她这一生，有何意义？！有何意义？！”</p>
“师妹，大道本就孤独无情，步步奇险危机。”封月生轻轻拂开她颤抖的手，叹息道，“你尚未入道了道，我没办法和你解释。”</p>
说完，封月生又深深看了一眼俞瑾坟墓所在的方向，目光中隐含负疚绝望，紧接着便转身离去。</p>
洪招娣看着他萧瑟远去的背影，下意识中紧紧握住了双拳。</p>
深深吸了几口气，洪招娣才将胸中激烈翻腾的情绪控制住。世道如此不公，青素为私情逼死俞瑾，连累内门众多弟子身亡，竟只被罚闭门思过半年；俞瑾对封月生一往情深，最后竟只换来所爱之人的永远背弃忘却。</p>
不过话说回来，天地不仁，这人间道往复循环，只论时运强弱，何曾有过公平？原以为入了仙门，凭借一些心机手段保身，便可得到想要的平安喜乐，如今看来竟是她的天真。</p>
这个时候，阿青等六人来到她身旁，阿青躬身对她道：“主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p>
“我们先回去，再安排后面的事。”洪招娣看了看面前的六人，只见镶翠等三人除了面带悲伤戚容之外，神色间亦有忐忑无措。</p>
俞瑾既死，而且是死于高阶修士的情杀，他们这些子附不知将来会如何收场，难免忐忑。</p>
洪招娣见状也不说破，只与六人一起朝回内门的路而去。</p>
她现在能力有限，不可能为所有人做出满意的归宿安排。但无论如何，俞瑾的死、青素的半年思过，应该令这场争斗告一段落，镶翠三人至少性命无忧。</p>
这样，暂时也就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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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还梦谷返回灵宅之后，转眼间又过了两天。这两天过得很平和、有条不紊，给人岁月安稳静好的错觉假象。</p>
但洪招娣知道，从外界环境到自己的内心，一切和从前都再不相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