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昇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在紫宁宫的偏殿中，面前正坐着他那位威严而强势的祖母詹太后。</p>
詹太后年纪很大了，可外表看上去也不过是五十许人。她穿着一身较为随意的秋装，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自然是珠翠满头，华贵异常，更衬得她凤面生威。</p>
这偏殿是詹太后日常居住作息之处。她朝朱毓昇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毓昇，你还是坐下慢慢陪哀家说话吧，也不要老是这么站着了。这儿也没外人。”</p>
话说得很亲热，态度却不见得有多绵软，依然是那副发号施令硬邦邦的口气。</p>
早有宫女为朱毓昇摆好了座位，朱毓昇告罪一声，坐了半边椅子，却依然微垂着头。</p>
“怎么样，哀家前些天给你看的那几幅画轴，你满意哪一个？”</p>
太后慈和地笑着，身子却微微前倾。</p>
朱毓昇像是没有注意到太后的迫切，迟疑了一下才说：“如今皇上重病在床，孙儿实在无心娶妻……”</p>
太后的脸嗖地冷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更疏离了：“你一推再推，莫非是根本不想娶妻？那可不成！早日娶妻，诞下健康的皇嗣，是关系到国之根本的大事！”</p>
朱毓昇面上一滞，依然不肯松口：“孙儿怎会不想娶妻？只是……我朝以孝立国，在皇上病危之时，孙儿怎能议亲？这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孙儿？”</p>
“毓昇此言差矣！”</p>
太后撑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朱毓昇也立刻起身恭立。</p>
太后走到朱毓昇面前，紧紧盯着他说：“百姓之家，犹有‘冲喜’的说法，在家人重病时议亲让喜事冲一冲家中晦气，谁敢说一声不孝？这是至孝！何况又不是让你立即成婚，只让你择定人选……你是不是对那几位小姐不满意？”</p>
“孙儿怎敢！”</p>
朱毓昇的头垂得更低了。</p>
太后让他选择的那几个太子妃的人选，全是她詹家的或者是与詹家有关的人家的女儿。</p>
她想通过控制他的亲事，达到掌控朝政的目的，朱毓昇怎会不明白？</p>
太后掌控六宫乃至插手朝政，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垂垂老矣这个事实，还想着要把自己这个太子变成她的牵线木偶……</p>
朱毓昇的手在袖中暗暗攥紧，握成了拳头。</p>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来操控他，即使是这位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祖母！</p>
但太后已经数次暗示威胁，如果他不听话，她或许就会把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去。</p>
当然，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只是现在确实不是和太后撕破脸的良机。</p>
该怎么回答？</p>
太后平时浑浊的老眼此刻变得极为锐利，一眨不眨地看着朱毓昇。</p>
突然一个内侍匆匆小步跑着进了偏殿，跪下禀报道：“太后娘娘，皇上又昏过去了！”</p>
“真的？”</p>
朱毓昇一个箭步冲到那内侍的面前，一脸惊慌地问：“皇上怎么又昏倒了？”</p>
太后毕竟和皇帝母子连心，平日里虽然彼此交恶，但也不至于不在乎儿子的死活，当下便让人摆驾要前往皇帝寝宫探视。</p>
朱毓昇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又混过去一次……</p>
但是，下一次该怎么办呢？</p>
对他来说，他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p>
只要别给他添麻烦就好，如果她的家族能够给他提供什么助力，自然也可以考虑。</p>
感情？</p>
对于一位未来的帝皇来说，感情是最无必要的东西。多年的深宫生涯，已经将他的心磨练得有如千年磐石，坚硬无比。</p>
朱毓昇收拾心情，跟在太后的銮驾之后往皇帝寝宫而去。</p>
“姑娘，嫁衣绣好了！”</p>
碧荷捧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走进内室，正在清点嫁妆单子的芳菲忙放下手上的事情，惊喜地笑道：“这就好了？不是说还要两天吗？”</p>
“奴婢想着早点做好了让姑娘试穿穿看，有什么不合身不恰当的地方再改一改。”碧荷把那套嫁衣在床上展开，请芳菲细看。</p>
不止芳菲低头去看那嫁衣，连春雨、碧桃、碧青几个也围了过来。</p>
芳菲见大家都来了，便笑道：“你们来看看，这套嫁衣做得如何？”</p>
“好精巧的绣功啊！”碧桃忍不住出声赞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嫁衣呢。”</p>
“你又见过多少个新娘子啊？”碧青比碧桃大一岁，两人被芳菲买回来后住一个屋子，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很熟稔了。</p>
就因为彼此感情好，所以碧青才会吐碧桃的槽。碧桃也不计较，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说：“我是没见过几个新娘子。不过人家真的觉得这套嫁衣很好看嘛！”</p>
“嗯，我也觉得好看。”芳菲显然也很满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