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芳菲准备前往缪家参加这场喜宴的前一天，端妍再次派人来接她到靳府去，说是有要事相商。</p>
芳菲不敢轻慢，立刻吩咐涂七和春雨看守好门户，带着碧荷上了靳家的马车。</p>
端妍怀了四个月的身子，身形已经有些笨重。但芳菲来的时候，端妍竟站在她的院子门口等着芳菲，可见她心情的急迫。</p>
芳菲见端妍脸色不对，心里不由一沉。</p>
没来由的，她把端妍的反应，和前日缪家的邀请联系在了一起——总觉得有什么事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p>
两人见面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便什么都没说，同时往端妍的卧室走去。</p>
端妍屏退下人，让自己的两个心腹大丫鬟守着门口，才拉着芳菲在她的卧榻上坐了下来。</p>
“端妍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芳菲很少见到端妍如此失控，忍不住马上开口追问。</p>
端妍张嘴想说话，心里却是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一想，才说：“皇上是不是召见过你？”</p>
芳菲一惊。这事还跟皇帝有关？</p>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如实作答。毕竟那不是正式的召见，而是皇帝到萧府的时候顺便叫她过来见了一面。事关皇帝，便可大可小，到底该不该告诉端妍呢？</p>
端妍是个水晶心肝的人儿，一看芳菲的表情就知道她见过皇帝了。</p>
“唉……”</p>
端妍心中暗骂她那个皇帝表哥，还有同样是她表哥的萧卓。这两个人……做起大事来杀伐果断，怎么在小事上就这么糊涂！</p>
芳菲就要给这两个糊涂虫害惨了！</p>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她所知道的事情慢慢说给芳菲听。</p>
还是要从芳菲来参加靳府的春宴说起。</p>
自那以后，便有人旁敲侧击的来跟端妍打听芳菲的来历。端妍是个谨慎的人，也不会随便跟人说芳菲的家世，只是含糊的说是阳城闺学的同窗。</p>
谁知慢慢就有传言出来，说这位秦小姐是张端妍特地从阳城找来的江南美女，和张端妍有点亲戚关系。靳家没有女儿，就准备把这位秦小姐送进宫中，讨好皇上。</p>
本来这种传言端妍也不会放在心上，谁知接下来事情却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p>
皇上在萧家召见过芳菲的事情，不知怎的流传出去了。</p>
更离谱的是，就在皇上召见芳菲之后，宫中的内侍们便发现皇上在料理朝政之余，开始喜欢上了画美人图——而且画的还都是同一个人。</p>
那日随着朱毓昇到萧家去的某个内侍，曾亲眼见过芳菲被萧卓带进了书房去面圣，同时也记住了芳菲的容貌，肯定皇上在画的就是这位美人。</p>
种种巧合拼在一起，众人便认定这位美人一定是要被送进宫里去服侍皇上的了……而且，人还没进宫，就已经让从不近女色的皇上如此神魂颠倒，等她真的进了宫还得了？说不定立刻就有了封秩，假以时日……</p>
没有人会认为芳菲没资格进宫。</p>
自太祖以来，宫中选妃嫔的大原则从来只有一条，那就是“良家子”。意思就是，只要你不是倡优出身，完全有可能进宫当宫女——事实上，还曾有过皇帝替自己看上的倡女改了良籍，选进宫里封了妃子的。</p>
别看太祖定下了不许“后妃干政”的制度，那詹太后还不是一样得势了几十年？别看现在皇上对于外戚如此痛恨，可是皇上痛恨的不是外戚本身，而是想拿捏他的詹太后乃至詹家人。</p>
如果这外戚换成了他极其信任的表兄萧卓，和表妹张端妍……那后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p>
有这美貌的秦氏在后宫给皇帝吹枕边风，那靳家、萧卓的势力一定会更加膨胀起来吧……众人惶恐不安的想。</p>
清正的官员们怕皇帝受到后宫的蛊惑而乱了朝政，阴谋家们则担心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损害。另一些人们，却开始想着如何去拉拢这位秦小姐——比如缪家和同安学派的某些人，就是在这样做。</p>
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位秦小姐就是新科会元陆寒的未婚妻。大家虽然知道陆寒的未婚妻跟着他来了京城，但基本上也只有阳城的同窗知道她姓秦，别人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见过她的容貌了。</p>
谁会把这两位听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秦小姐联系到一起呢？</p>
知道这情况的，只有缪天南等寥寥几人。但他们为了某些目的，反而把这当成秘密藏了起来。</p>
缪天南甚至认为，陆寒根本就是想献妻求荣——</p>
当缪一风听到父亲说出这样的猜测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什么话也没有说。</p>
这几年来，父亲变了很多。如果是以前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又怎么会想到要去讨好一个只是“可能”成为宫妃的女子？</p>
读书人的气节哪里去了呢，父亲？您已经致仕了，已经是名震当世的一代大儒，为什么还要对权势地位恋恋不舍……</p>
想到父亲一直叫自己要努力和萧卓维持良好的关系，他就觉得一阵阵的疲惫。</p>
明明当初是单纯的知交，现在却掺进了如此多的杂质……缪一风觉得好累。</p>
缪一风这边的事情，张端妍并不清楚，她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了芳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