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疾风骤雨,可怜的主仆三人被长辈好一通训斥,偏偏美妇话里话外的都满是关切,不但不以为意,竟然还让人打从心眼里感到贴慰。</p>
费了半天口舌,过了瘾的张夏岚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的道:“应该就要五更天了,罢了,暂时放过你们三个小东西。”</p>
入画彻底放下心来,隔着屏风,笑嘻嘻的搂着司棋,模样娇憨的问道:“姑姑,前头我们还商量来着,想在屋里盘个火炕。”</p>
“哎呦,光顾着生气了,都忘了还有事呢。”</p>
张夏岚扭身几步走到朱祐桓身边,说道:“那外屋箱子里都是簇新的棉被,貂皮大氅什么的,一会记得取出来换上。原本还想着过几日再给你们置办过冬的新衣,谁成想今晚就冷了,等你们用过早饭,就一起去大小姐院子里,一起量一量尺寸,至于火炕好办,回头我就吩咐外管事一声。”</p>
朱祐桓急忙说道:“不用了,我不过是客人,这冬衣棉被什么的,自然要自己筹备,而且打算过几日就搬出去住,一切都免了。”</p>
张夏岚有些奇怪,暗道这孩子还真是有担当,竟然这么要强?笑着坐在床边,柔声道:“这话就见外了,幸亏是对姑姑说的,不然非惹得你婶婶,姐姐伤心不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彼此?没的使人恼火!再说偌大的王府,连自家侄儿还照顾不起怎地?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你没看见有多少人指望着咱家过活呢,三亲六故的就海了去了,堂堂一个爷们,又是未成年的孩子,要强也要等过几年再说,听见没。”</p>
被说的有些晕头转向,朱祐桓一脸苦笑,还是解释道:“不是见外,而是从泰安一出来,就打算今后自力更生,要是一直留在家里吃闲饭,今后就没脸见亲人了。”</p>
“赫赫。”</p>
美妇人顿时捂嘴轻笑,不在意的道:“想着自力更生是好事,不过恐怕是真得等上个一年半载了。”</p>
“什么?”朱祐桓大惊,急忙问道:“为何?”</p>
抬手轻轻整理下如云发髻,张夏岚笑道:“昨晚送走了吴老太太,王爷就过来对夫人说,今后要好生管教管教姑娘们,省的将来嫁人时丢了王族的脸面,其中也提到了你,王爷说你年纪还小,必须留在身边严加看管,哪有一位堂堂皇室贵胄流落民间的道理?过几天,就要你去学堂念书呢。”</p>
“念书?”朱祐桓心中暗暗叫苦,怎么这位不熟悉的花花王爷,竟然惦记起自己来了?</p>
瞧着躺着的少年一脸的不理解,夏岚笑道:“敢情你竟然不知晓,王爷身上还兼着宗人府的差事呢,举凡山东的宗室子弟,都要管着,也不单单是为了你。”</p>
苦也,朱祐桓这下子真的傻眼了,好死不死的跑来自投罗网,一头撞到了枪眼上,难怪老太君她们都不担心呢,就连嫂子都欢欢喜喜的送自己滚蛋,合起伙来瞒着自己,可笑某个傻瓜还成天沾沾自喜。</p>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这古时不是现代,对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身为长辈都不得不当成自家后辈悉心照看,何况自己这个不出五服的侄子。养育照顾自己,在古时,本身就是一种礼。</p>
果然,夏岚姑姑笑道:“夫人都视你如儿子,何况你王叔了,你祖父那一代,就兄弟两个,后来还发生了那档子憾事,现如今王爷住在济南,与几位亲兄弟一辈子都见不上几面,找遍整个山东地面,就没有比你更亲近的侄儿了。你说说,他不关心你,谁关心你?”</p>
朱祐桓立时哑口无言,还真如人家所说,朱祁钰和朱祁镇那一代,就这么两个兄弟,要是没有土木堡之变,按照后世清朝的规矩,那就是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啊!</p>
难怪婶婶特意去了次泰山,去了次家里,对自己又这么好,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太子承认自家身份的时候。看来,德王府一直在暗中护佑自家,只是没有察觉罢了。</p>
张夏岚见少年神色复杂的躺在床上,笑着站起来,先是欲言又止的摇摇头,又想了想,临走时说道:“明天记得去拜见王爷,家业什么的都是小事,还不如求求千岁,讨个王爵或是世袭千户什么的,最不济也要领个差事做做,那才是一劳永逸的大事,记住了。”</p>
目送美妇人款款离去,朱祐桓静静的躺在床上,神色很是迷惘,心里更是掀起浪涛滚滚,那一句王爵和世袭千户也就罢了,领个差事做做,却实实在在的打动了他。或许这才是起家所需要的捷径,自己以往打算的自力更生,不过是身为普通人最现实的想法,未免舍近求远了。</p>
经过夏岚突如其来一搅合,朱祐桓终于知道自己的头脑,在这古时真的算不上什么。</p>
司棋和入画早已起床,忙着整理箱子里的好东西,厚厚的各式锦被十床,脚炉手炉,各式被套枕套等过冬的玩意一应俱全,此外还有皮毛外衣六件,天青石鼠皮的斗篷四件,貂皮斗篷两件,锦绣鹤氅二件。</p>
看着两个丫鬟一脸兴奋的财迷样,不问可知,自己又凭空得了一大笔财富,朱祐桓无精打采的瞅着,一句话都懒得说。</p>
清晨,大雨终于渐渐变小,隔壁院子里的绿蝶带着两个丫头过来,入画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接过小丫鬟手中的食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