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府上又动起了工,整日里外人进进出出,声音嘈杂,兼且内宅房舍不多,各房乱哄哄的挤在一处。</p>
加上山东家人,将近四百多口人,吃的穿的用的,需要打理的琐事可想而知。下人吵架时有发生,各房丫头婆子成天拌嘴,李氏看在眼里,深感没个体统,遂去了老太太屋里。</p>
请了安,李氏想好了说辞,对两位聊些闲话的老太太,委婉的说道:“二爷都成家了,三爷四爷的屋里人一大把,媳妇和秋菏又是孀居之人,姑奶奶云英未嫁,家里还住着几位外姓姑娘,大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瓜田李下,总归不是个事。”</p>
汪氏和杭氏对望一眼,顿时深有同感,一起问道:“依着你,该如何处置?”</p>
李氏有些为难,怎么安排都免不了得罪人,低着头不敢接话。</p>
还是杭氏素来严厉,说道:“迁走几家庄户,腾出来的房舍,吩咐老二夫妇搬出去住。老三和老四也分开,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你们太太。”</p>
李氏不敢不答,低着头道:“太太说得了风寒,需要静养,媳妇已经请太医看过了。”</p>
潘氏最近看到媳妇得了势,自己反而沦为摆设,自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杭氏心中有几分不痛快,但毕竟太太潘氏是她的亲外甥女,是以皱眉道:“算了,强捻在一处总归都不舒服,来人,去把你们二爷喊来。”</p>
汪氏心中疑惑,没等询问,就见杭氏淡淡的道:“都是乡下出来的,没个规矩,令大姐看笑话了,往后还是各过各的,一来习惯了,二来也算是给大奶奶省心了。”</p>
李氏唬的忙道:“都是我无能,今后家事还是托付太太的好,名正言顺。”</p>
汪氏何许人也?笑道:“妹妹说的是,一会儿林儿过来,就吩咐他在宅子中间竖起道墙,二房三房四房,都归太太打理,妹妹坐镇,省的操心惯了的人,一时间突然无所事事,又是闹病又是迁怒于自己媳妇。”</p>
“就听姐姐的吩咐,呵呵!”</p>
对此杭氏巴不得呢,她和潘氏一样,谁愿意整天面对个正室,低头服软的?再说一切花销都出自宫中,她怕打老家带出来的银子,都得充入进去,是以故意演了一出戏,当下笑了笑,带着丫鬟婆子起身告辞。</p>
李氏掌管家事多日,见状有些明白过来,苦笑道:“怪不得到处都有人拌嘴,原来根子在这呢。”</p>
汪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早知必会如此,一家人没必要计较,正好把她们一家子打发过去,省的给咱娘们添堵。”</p>
“老祖宗说的是。”李氏自然一样求之不得,忽然想起一事,小心翼翼的道:“昨日内务府来了人,说是要收回京城王府,朝廷眼下又没有银子赔偿,附近田地大多有了主儿,无法拨过来,说想问问您老的意思。”</p>
汪氏一听就恼了,怒道:“那是先帝爷的故居,你告诉那起子没皮没脸的阉货,老身还没死呢。”</p>
“您消消气,消消气。”</p>
李氏急忙出言劝解,解释道:“媳妇当时也是一口拒绝,内务府的大小官没说什么就走了,我是觉得这里有事,因此提前和老祖宗说一声。”</p>
汪氏闻言冷静下来,说道:“这里只定藏着事,按理说圣上不会如此不念旧情,再说几位皇子年纪尚小,没有必要修什么亲王府,咦?”</p>
汪氏想明白过来,冷笑道:“定是内务府那帮子混账收了好处,有人眼见咱家人走茶凉,惦记上那块风水宝地来了。”</p>
李氏不知就里,而汪氏太清楚了,郕王府的位置在京师独一无二,处于皇城最西北,当年特意引水进府,风光堪比南苑,占地面积最大不说,最重要的是风水好,乃是几代帝王龙潜时的藩邸,在偌大的北京城除了紫禁城,甚至是没有之一。</p>
仁宗皇帝住过,宣宗皇帝住过,身为太子时,一年总有个把月会跑到外面的府邸,美其名曰体验民生,以至于宣宗皇帝在外面有了外室,特意把王府赐给第二子,也就是景泰皇帝朱祁钰母子居住。</p>
会是谁惦记呢?老太太心里起了疑问,按理说臣子是不敢惦记,勋贵都知晓这层渊源,各地藩王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难道真的是皇帝在试探自己?</p>
心里一惊,汪氏顿时不敢纠缠于此节了,她素来深明大义,见识分明,对于王府并无特别眷恋,左右无非是个宅子罢了。</p>
正好打外面进来了老二朱祐林,顺势吩咐道:“宅子你改改,分为东西二宅,今后你们夫妻住进去。”</p>
“是!”朱祐林早知母亲的意思,含笑应承转身去了。</p>
汪氏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李氏,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内务府再来人,告诉他们,随便选个北方无主荒地,拨给咱家就算了,王府咱家不要了。家里花销看紧着点,别修个宅子,闹得倾家荡产。”</p>
李氏整日里诸事缠身,点头后去了,一群老婆妇人前呼后拥。</p>
果然朱家三兄弟眼见今后要各过个的,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借故采买石料等事,大肆抬高价格,打算从中贪污银两。</p>